那图案吸引了龙生的注意力。这图案他再熟悉不过了,一头充满霸道力量的三目金光,张牙舞爪,似要破开肌肤冲上云空,整条龙都散发着奇异的蓝光。
“这分明就是姬俊身上的龙纹啊。”龙生隐隐觉得这其中定是有着某种玄机,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像,再凝神一看,确有不同的地方,天威帝的龙纹比姬俊的龙纹少了第三只眼,姬俊身上多出来的那只龙目便如同生灵蕴藏在其中一般,每次目睹到就总有一种被窥视的玄妙感觉。只是这些都是他的自我感觉,再说两者确实不同,他也不好认定此龙纹即彼龙纹。
龙生的想法不过眨眼的功夫,天威帝已被一阵风裹着,跃上空中,与蚩尤魔体遥遥相对。他一手擎剑,一手捏诀,紧贴剑身,口中念念有辞,由于风大,无人能听得到他的细细碎语。
七个方位,七位道人,他们面色惨白,嘴角已然溢出血迹,他们足下飞剑微微抖动着,手持宝镜的镜面上那裂痕不但越来越大,更是越来越多,随时都可能崩碎。而此时,蚩尤的魔体愈加凝实,眉目之间透出凛凛煞气,头上更是多了两只牛一样微凸的角。忽然,包裹在蚩尤魔体周身的怨气竟如蛇将光柱密密缠住,光线在扭曲,在衰弱,啪的一声,光柱仿佛实体化的玻璃,被硬生生粉碎,无数光芒的小碎片在空中散落,然后迅速被黑暗吞噬。同时,在黑暗之中响起数声宝镜破碎的脆响,七名道人如遭重锤,齐闷哼一声从天空坠落。
“邪魔,休要放肆。”随着天威帝的喝斥声,神兽貔貅振蹄怒啸,身化一道绿光逸入剑身,登时剑芒更盛。天威帝身体渐显得通透,身上的龙纹散发出耀眼的蓝光,几乎要和其手上的剑合为一体,不,应该说两者已经在渐渐融合,那剑正呈现出碧绿、金黄、湛蓝三种光彩。
众将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们心中齐齐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莫非陛下要……”
“陛下不可!”几位大将军朝着天威帝飞掠而去。但,为时已晚。龙形金剑散发的强光不啻一个小型的太阳,三种光芒如同水流在其表面流转着。天威帝头也没回,他炼化了自己的肉身,强大了自己力量,他的虚体一进入剑气,便听得一声惊天龙吟,龙形金剑化成一条蓝色巨龙,呼啸地朝着蚩尤魔体掠去。
蚩尤魔体的脸上眉目已成,此时被蓝龙袭来的惊天气势骇得几近扭曲,一种极端的憎恨和恐惧并存在其间,但只存在了不过一弹指的时间,蓝色巨龙瞬间而至,强大的光和浓烈的死气……
消失了。蓝色巨龙、蚩尤魔体同时消失了,随着它们的消失,原本笼罩天空的乌云也全部散去,阳光重回大地。
“好亮。”本是温和的阳光瞬间变得刺眼,龙生猛地抬头,一个巨大的球体悬在自己的头顶,一头龙沉眠在其中。他来不及惊讶,周围大亮。
“啊!”他蓦然睁开眼睛,他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龙生看着周围的环境,心底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宫殿?龙生心底给出的不确定答案。
这是一座庑殿式大殿,上面覆盖着天蓝色的琉璃瓦,下面有汉白玉石栏杆的台基座。屋檐是圆形的,攒尖顶,宝顶鎏金。大殿地面以上等银白云纹石铺就,大殿的四周有十二根蟠龙大柱支撑着大殿,柱子呈十二辰均匀地分布在殿上四周,分别朝十二个方向辐射。
在大殿正中央是三角柱形的平台,东南西北分别设有一陛(即上台的阶梯)通往其上。在平台之上有一尊通体呈绿色的翡翠玉鼎,让人奇怪的是,其中本应供奉着什么,现在却空空如也。
大殿座落的地方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石洞,除了中央的大殿,周围光秃秃的全是石头,但在整体呈南瓜形的石壁上,又分别有着四道明色的条纹,条纹内的石壁竟透着一种剔透的明亮,大异于周围石料的材质。
龙生当然没空去观察这些,他早已被眼前看到的景象给惊呆了。
大殿之内四处散落着三三两两的尸首,一阵浓浓的血腥味中,姬俊正高举一柄黄色的金剑不停地对着自己这个方向劈砍着,每一次出手,都会发出裂帛般的声响。龙生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狭小的空间,呈四方,这个空间是由四面黄色的光墙所组成,就如同是一个光制的瓮,将自己罩在其中。姬俊的样子很是可怕,仿佛发了狂般,双目尽赤,周身环绕着如同黑色烟雾一般的黑气,那模样,就像是魔一样。
龙生心下一激灵,方才潜意识中所看到的景象再度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再仔细一看姬俊手上那不复耀眼而黑气环绕的金剑,那线条,那模样,全然就是圣祖黄帝姬天威手中所持龙剑,但龙生只感心境一片祥和,贪嗔欲怒之感无形中淡了不少。
龙生发现鬼谷子盘膝而坐在身侧,一眼看去,鬼谷子似乎憔悴了许多,嘴角带着丝丝血迹,道袍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那瘦削的身形似乎随时都会倒下,龙生的目光落到了他的右胸处,那里的衣服早已被鲜血浸透,血迹之中,依稀可以看得出一道菱形的剑口。此刻他正双目紧闭,无疑正在调息。
龙生也不好打搅,转过视线再往大殿中扫了一眼。他看到了憿极那张脸,他的身体就像一只虾一般蜷缩着,身上全是白霜,而今本是夏末时分,气温还算温热,离奇地却还不化。他的双目圆睁,睫毛、眉毛、头发上也凝着一层薄薄的霜雾,但看他那一动不动的样子竟已是气绝多时。
距离憿极不远处横着三具尸身,大殿之中尸体多是那些跟随者憿极而来的村民或是兵士的,但她们显然并不是,因为其中两具身着着白装,另一人则穿着火红的劲服,“她们莫不就是那位邪**宫主的手下么?”对于当时出现的那三名白衣女子,龙生他们不可谓印象不深刻,还有芳华,龙生在堡中的时候还道对方只是普通仆妇而交谈过几句,但再美再艳又如何,竟也难逃一死。她们的咽喉上有着齐齐有着一道剑痕,却是一剑而亡。
“龙生,过来!”姬俊又是狠命地劈了几剑,见龙生醒来,声色俱厉地说道。
龙生“哦”了一声,站将起来。
“且慢。”一个庄严而祥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此子已被邪魔夺舍,切勿轻易踏出屏障。”
龙生惊奇地转过身去,待看清身后之人,他倒退一步,屈身跪了下去,“草民拜见太祖皇帝。”
能当得上这个称呼的,在大石国自然就只有一个人——开国太祖姬天威。
天威帝的形象与其最后同蚩尤魔体同时消失的时候一般无二,内里着一袭黑底金龙袍,外罩一顶朱红披风,足蹬玄武战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凛凛的天子之威。
虽已在自己的意识空间中见过天威帝的形象,却没想到有一朝竟会和这被天下人所传颂的传奇人物面对面,龙生忍不住一阵心潮澎湃。
他看着毫无章法浑然只懂得使用蛮力在击打中那道黄色光墙的姬俊,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玄机,他仿佛听到姬俊手上龙剑发出的悲鸣声,他的心不受自己控制般忽然变得冷静了,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光墙与龙剑上流动着的同样的力量,但两者都在减弱着,原来这才是他的意图。龙生看着姬俊露出狰狞邪笑的脸孔,他这才透彻他的意图,当两者力量都抵消到最低的时候,光墙势必破裂。
“想不到他竟然也变成了这样。”龙生把眼前的姬俊和昔年身死后再度复活的蚩尤魔体联想在了一块,但是显然眼前这个魔所拥有的力量远比当初那个魔要低得多。
同时,龙生还为一点感到奇怪,原先印在姬俊胸间的龙纹竟然消失不见,他的身体虽然被细细的黑气覆盖着,但并非完全覆盖,再说原先的龙纹金光闪闪,那般耀眼,此刻却是真的消失不见了。
“龙生!”天威帝的声音唤回了打断了龙生的思绪,“想来军师已然让你知晓了朕昔日与蚩尤之战了吧?”天威帝周身散发出薄金色却很柔和的光芒,虚虚幻幻,让龙生分不清这究竟是实抑或虚,当然,他可不敢伸出手去随便触碰。
龙生闻言微微一愣,旋即点了点头,心想太祖皇帝果然神通广大,竟能窥到自己内里的经历。
“无须惊讶,现下你的想法朕全然知道。”天威帝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的话越来越让龙生心惊,当知人心乃天地之间最难以预测的,他这么说岂非连这人心都看得透?
“你何不低头看看你胸前!”顺着话声,龙生察觉到天威帝的目光凝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低下头,他发现在自己的衣领处,正散发出五彩的光芒。
他大讶之下,双手抓住衣摆,一扯——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登时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