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月后,潭城以西的陆家村,陆太远拄着拐杖带着一个下人出现在了村口。这陆太远是倒了大楣了,上回挨了毒打不说,在家中躺了十来天,想了个主意:反正谭侯爷没有指明硬是要自己的儿子入赘,能在族中或者外边收个义子也可。于是便托人到处去寻访族中的年轻男子,那些平时里一个个族叔族伯地亲热叫着跟着跑着的青年才俊们,到了这时不知像躲瘟疫似地躲到哪里去了,任凭下人们一个个嘴皮子都磨破了,都是无功而返,更有甚者传来话:“为什么不叫自己家公子入赘谭家啊!”
没有办法,身体还没有好结实的陆太远只好带了些盘缠,叫上一个衷心耿耿的下人照顾自己走上了寻访义子的路。无奈这紫玉招婿的事情传遍了整个潭城内外,这可是个大事啊!潭城三怪之一招婿啊!别说贵族公子不愿意,就连乡野村夫都嗤之以鼻。适龄的男子见了陆太远就唯恐躲着不及,这叫他怎么办才好,眼看侯爷给自己的最后期限将近了。陆太远着急上火也没有用,这一日从城里出来,神使鬼差的往西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两日的路程就临近到了阔别几十年的家乡了——陆家村。
陆家村是一个贫穷之极的小村子,整合起来不到十里地,一眼就望得见零零散散二十几处破落房子,陆太远在村口的大榕树下停了下来,他又累又渴,身上还带着伤,就坐在大榕树下休息,吩咐下人去村里的古井打水来喝。大榕树的枝叶茂密而阴凉,陆太远坐在榕树下迷惘而又伤感,远远望见村庄里去,想起自己少小离家老大回,简直这几十年以来就像做梦一样的过去了。他在树下浮想联翩,回忆起小时候的那些玩伴,经常在这大榕树下歇凉玩耍,累了就三三两两的爬上树睡着了,榕树的枝桠丰富而宽广,在上面睡觉可真舒服呀……陆太远想到此处,眯起眼睛向上看去,突然看见树冠大晃起来,一团黑影卷着断裂的树枝树叶,伴随着“啪”得一声巨响,直瞪瞪砸到了自己头上。老头这一下可真够惨的,脖子一歪,嗓子一甜,还没有看见那是什么玩意儿砸了自己,就昏了过去。
“哎呀,这么高摔下来,真的见鬼了呀,怎么奇怪了,一点不疼啊?”那从树上掉下来的“玩意儿”居然是个人!而且是个十七八岁年轻俊美的小伙子,剑眉星目之间带着些吊儿郎当,若不是身上的粗布衣服刮坏了,给他换身好行头,往那潭城的贵族堆里一丢,也是个鹤立鸡群的出挑人物。保管那些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们看的脸红心跳的。
这小子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关节,正后悔自己睡到半途而废掉了下来,把赌钱赌赢了的梦惊醒了,一边扭着腰一边嘀咕:“我可是梦见我赢了很多钱啊,要是真赢了那么多钱,不仅赌债可以还掉,娘的病也可以有钱治好了。”
“咦?这里怎么有个老头?怎么还吐血了啊?对了,刚才我掉下来的时候,感觉有个东西垫了在我下面,难怪这么高掉下来我没有事情啊!老头!老头!你醒醒啊!你死了没有啊!”这小子终于发现被他砸昏的陆太远了。一阵紧张,拼命的摇着这可怜的老人家。
陆太远觉得自己有了知觉了,模模糊糊中看见了一张老妇人的脸,即熟悉而又陌生,他在想:“是到了阴曹地府了吗?若不是,怎么看见死了的嫂子呢?”隐隐听到下人在哭,那么自己多半还活着,这嫂子!
“嫂子!”陆太远着急想要爬起来:“嫂子,是你吗?我是太远啊!”
那老妇人连忙扶住他:“太远啊!别动!大夫说你伤的很重,真是对不住呀,若不是小天这孩子从树上掉下来砸伤了你,你也不会这样……唉……家里穷请不起大夫,我们找不出一个子儿来,还是小天有办法,在你身上拿了钱出来,大夫这才肯来啊!小天,快来叫二叔啊!这是你二叔呀!小天!”
陆太远一听这话,头立刻有些懵了。他道是什么玩意儿砸的自己昏了过去,原来是个人啊!还是自己的内侄!
而叫陆小天的那小子,露出一脸的二流子相,带着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摇头晃脑的靠过来:“二~~~~叔,二~~~~叔,你还真是我二~~~~叔唉,真是二啊~~~~”这声音被故意拉长了叫着,看样子,陆小天真是想把陆太远气死啊!
陆太远叹了口气,问起了这母子俩这些年来的状况。原来陆小天是大哥的遗腹子,十八年前陆太远的哥哥陆太长一家毁于一场大火。陆太长死了,留下嫂子陆文氏以及肚子里的孩子,而陆太远也因极少回来而认为这场大火家中没有人幸存下来。所以干脆就不回陆家村了。而现在看见自家的嫂子还活着,而且大哥也有了后,心中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两个老人家老泪纵横,久久不能平复。
陆小天很不失时机地出现在陆太远和陆文氏的中间,吓了他们一大跳:“我说娘啊,还有那什么二~~~~叔啊!你们不要怀旧了啊,现在就为了请大夫看二~~~~叔的病,我把我辛苦攒下来的为娘看病的诊金全部都花光了啊,还欠了一大笔钱呢,听那位下人大叔说,二~~~~叔您也是做官的,能不能接济一点我们孤儿寡母的啊?”
陆太远立马感受到了陆小天强大无比的无耻嘴脸,自己的诊金都是被这个内侄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的,现在怎么好意思再来找自己要钱呢?真是大哥不在了,嫂子溺爱这陆小天太过分了啊!
闲聊中,陆太远将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的苦水倒出来,特别是最近这紫玉招亲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吃了天大的冤枉亏。想起累死累活到了六十岁,本来可以正常拿笔钱回乡养老,到现在还要像块破布一样被侯爷扔掉,所有的痛苦和煎熬都全部发泄出来,陆太远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陆小天嘻嘻笑道:“二~~~~叔你真二啊~~~~,这么老的人了还在我娘面前哭,真是不害臊呢。”
陆太远道:“你这个孩子知道什么啊!我完了,这么多年的努力白费了……”
陆小天道:“你说的那谭侯爷家很有钱吗?要是有钱,这紫玉丫头我就上门娶了她去,任凭她再难看我也有法子!”
陆太远的哭声弋然而止,一屋子的人都呆呆望着这陆小天。
陆文氏担忧道:“孩子,我们小户人家,怕是高攀不上啊,咱陆家长房就你这一脉骨肉,如何能入赘他家啊?”
陆小天笑道:“娘亲,您和二~~~~叔都不用担心,小天我自有办法。二~~~~叔,你就帮忙照顾好我娘,一定要帮我娘治好病,这黑锅我来替你背啊!放心放心。”
陆太远心里那个高兴啊!这下好了,这事情解决了,先前还担心这内侄不情愿,但是看来,他如此豁达开朗的性格也不像是违心的决定。只是,陆太远一想起紫玉小姐的那副尊容,就禁不住地摇起头来。这,可行吗?
既然时间紧迫,陆小天对于紫玉的婚事满口答应下来,那么陆太远等人就迫不及待得收拾行装,回潭城复命了。
回到潭城,陆太远将这内侄介绍给了族中众人,并说明内侄陆小天将与紫玉小姐择日完婚等等。族内还好,当是陆太远到哪里骗了个有点模样的穷小子来凑数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潭城各角落。大家怀着一种猎奇的心态来参观这潭城三怪之一的未婚夫到底是何方圣神,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上紫玉的门。等到一见真容的时候,无一不叹息,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就这么被糟蹋了,可惜了。甚至有些看上陆小天的少女们还在那里愤愤不平地骂谭府暴殄天物。
这边谭府中倒是喜气洋洋得样子,谭侯爷听闻贵婿虽然出身贫寒,但好在长相俊美,一表人才,心里高兴的早就耐不住性子了,几天起了个一大早就上陆家去看个究竟了。刚到陆家,就看见刚刚被打扮好的陆小天了。谭侯爷真是越看越满意,此时的陆小天身穿淡金色的梅竹双君子白袍,头顶将发髻攒成一顶金冠,便越发显得陆小天器宇轩昂,身长玉立了,此时的他,哪有半点往日的的穷小子混混模样啊!谭侯爷与那陆太远商定了大婚之日在其六十岁寿辰之后大操大办。而陆太远也将在寿辰后第二天离任了。
婚期就这么紧张的逼近了。
谭府中,现今最没主意,最慌张失措的就应当是紫玉了。这奇丑无比的少女,从小就是异常自卑,没有什么贴心的朋友,连身边的丫鬟都不敢靠近自己。这会子听说有了亲事,有人入赘自己家,而且那少年又是出落得那般得与自己不般配,到底该怎么办?他会真心待自己吗?算了,还是不要为难人家了,假如婚后相公害怕的话,那就躲远一点吧,毕竟这副尊容自己都看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