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天是明净透彻,与它日日夜夜面面首首相对的大地截然不同,铁蹄的喧嚣塑造乱世的模子,当铁蹄磨损,战马倒下一批又一批,血由溪成河,田野荒废,处处乌烟瘴气的时候,乱世将从模子里走出,大白于天下。
成长期间的世间,慢慢穿过防火线的火舌通过潮湿的腐叶,枯黄的草木,低矮的绿草,高大的白杨树,缓慢有序的壮大着,有一天它会成为坟天煮海的烈焰。
正午的阳光是火辣的,叶丛三人按着咕咕直叫的肚子,想清除这声响添加的饥饿感。
前方有个山坡,三人在经历了诸多找寻落脚村落的路途里,对挡在眼前的小林子,小山坡等遮挡视眼的一切杂物,充满了热切的希望,他们渴望走过遮掩物后看到的是一个可供休息吃饭的村落或其他。
天不从人愿,一次又一次,穿过遮挡物看到的仍是遮挡物的延续景色,眼前的山坡于此时只有浪费力气并无带来希望的作用,绝望的末端是有希望的,比如此刻。
经此一事叶丛学会了无论何时也不要相信绝望的路就真的绝望了,不走下去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也许是真正的绝望,也许是希望,也许是坦然面对绝望的心情,也许是疯了没有了希望绝望渴望等等望,总之,也许很多。
翻过山坡后的因为实在无法形容是什么,勉强称之为战败者的破败小营地吧。
大口扒饭的叶丛三人将所谓形像丢弃,以死也要做个撑死或饱死鬼的态度,把周遭人吃惊的眼光无视为空气和木头,木晓晨零仍与他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在这几天里这已成了他们的本能动作,才能在如饿了千百年般放心吞着。
四周是群身上挂几片铁片的不像士兵的士兵和一个落魄如老农的将领,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足百人,没有规矩,活脱脱的一群流氓加一个土匪。
在叶丛他们表现出比他们更加可怜的遭遇后他们才同意给叶丛三人吃因虚弱刚刚死去的士兵没来得及吃的饭菜,由此可见,想要搏得可怜者的同情,唯有比他们可怜十倍以上。
吃了个半饱喝了半口酒三人艰难的放下破碗和心中啃碗的想法。
肚子填了五分知晓眼前情形不再抗议安静了下来,叶丛才抽出心思起身走到将领跟前,“刚才只顾着肚子还没请教各位名讳,大家能见谅的见谅一下,不能的我只能表示无奈。”
穿插的幽默打破了军民之间的僵硬,引来一阵笑声,士兵们首次觉得此决定是对的,因为对方带给了他们久违的笑声,士兵们边笑着边说着不打紧之类的话,将领心中见了士兵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不由得轻松了,他伸手拍了拍叶丛肩膀,“成王败寇,还提那名讳作甚,你就叫我知败吧,你呢,还有他们两个人是不是你妻子和孩子啊。”
先行回答的不是叶丛,而是脸红愤怒齐聚的木晓,她大声喝道,“才不是呢。”
本应是愤怒的却因添上了脸红的羞涩听起来像极了撒娇。
叶丛嘴角上浮看向木晓轻笑,“的确不是,因为她是我未婚妻。”
前半句木晓听了心头大石轻轻落下,可后半句一入耳那块落下的大石突然被切割成一根根方状尖锥高高的悬起。
将领摸了摸脑袋看不清所以然,行军打仗他有几把刷子,对处理家事最多一根毛的分量吧。
将领尽量让自己严肃的脸温和,“别闹了,在这乱世里有个依靠总是好的。”
他非常的想温和但话一出口还是脱不了他严肃了一辈子的作风和习惯,自认尴尬的低下了头,一时无言。
疏不知他的话正中木晓心灵最深处,处于乱世,有个依靠比什么都重要,一个人,一把枪就是木晓的依靠了,枪已有了,人虽只可依靠个半边总好过没有吧。
原地休息了一个钟头的时间,队伍到了不得不起步的地步了,西北方向传来的马蹄声沉重得令人发慌,追兵来了。
流氓不见了,一张张狠辣的脸替了笑脸,没有丝毫犹豫,似乎欢声笑语不值得他们留恋一般。
钝刀出鞘的音色迟钝且刺耳,听得牙酸会生出想逃离的冲动。
叶丛暗自心惊,自己刚刚还和这批披着羊皮的狼称兄道弟有说有笑啊。
也许,真的能当一回生死兄弟呢,叶丛心中闪过一个疯狂的想法,他的行动言语也因此疯狂了。
上前几步和知败并肩,沉声道,“一起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如果是一场游戏的话无可厚非,但他的心里已经开始挣扎,犹豫在真实和虚假之间。
知败没有回答叶丛的话,而是转身向着一干弟兄挥动右臂,吼道,“从今天起,我们‘血猎人’多了一个弟兄,让我们用鲜血迎接他,叶丛…”
最后的叶丛二字知败的声音是嘶吼的。
战乱里,成为兄弟有时只要一杯酒,一顿饭,直接的人就是这么的直接,叶丛的行动对上了他们的胃口,所以他们认了这个兄弟,近百名士兵吼声震天,遥望追兵的方向,没有退却,没有退缩,有的是滔天的杀意和残忍的笑,以及…对鲜血的渴望。
“杀。”
随着知败一声令下,一个个身影如箭般冲向敌军,叶丛看了眼木晓二人,点了点头与知败并肩冲往即将染红的大地。
这,是一场‘血猎人’为迎接新兄弟送上的血的盛宴。
血猎人的规矩就是如此,迎接新弟兄的,只有鲜血的色彩,因为那足够鲜艳,足够热烈。
原本有心疲惫离开的‘血猎人’从平静中翻身到喧嚣的战火之中,叶丛嘴角浮起那夜嗜血的笑狂奔着,亦引起了那夜尚未复原的伤势,强忍一口血气,向身旁知败看去,两人同时狂笑。
在战火中相识的人并肩向着更加猛烈的火淹冲去,獠牙尽展的火焰在近百个疯子般的人加入后,根根獠牙似饮酒一般渐渐下垂,一只神色阴霾的恶兽一步一步的走着收割生命的脚步。
冲杀声并不激烈,所谓的追兵只是趁‘血猎人’气势低下无心战斗的情况,借机以追赶的方式将他们从自己的统治范围内驱逐出去,若说刀剑相交那将会是一面倒的屠杀。
木晓呆呆的站在原地,叶丛的一举一动使她对这个自己目前能有所依靠的男子的理解,陷入了一片白雾的迷茫中。
晨零稚嫩的脸庞充满了疑惑,他的声音响起了执著,“跟着他也不错。”
木晓处于茫然里,压根儿没听见晨零脸上不符年纪的执著,也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平静与喧嚣的碰撞,生与死的交错。
游戏世界的袅袅炊烟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散去,再次安详升起不知是今年之后了,遍地的硝烟取代了炊烟,农田里随意搁置的锄头在阳光下发出了锈迹的寒光,拿起锄头反抗的人们还是失败了,他们的尸骨埋在了荒废的农天之下。
一处处的小村子小乡镇,由平静到喧嚣,再由喧嚣到寂静。此情次景不知疲惫的走过一个又一个的村子。
血肉铺就的道路漫长而崎岖,上下起伏的,饿了吃肉,渴了喝血。万里无云的天从不因凡尘所谓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所震撼,他的眼里除了天要塌了之外的事连他要打个还欠都不如。
既然如此,在战火以各种颜色纷呈时候,诸多相信天老大的人下跪叩拜老天爷子,祈祷下场滂沱大雪直接把火给冻结,他们便可以边快活生活着边欣赏战火的美丽,那是他们见过却从未认真欣赏过的美景,自然不能轻易错过。可惜老天也许死了也许睡着了,迷信的人们坚信一点,天若死了也就塌了,通过排除得到的结果是天睡着了,人们深信诚心和坚持可以感动上天,谁知等到了马刀在脑袋与身体间的脖子留了道划分线,不瞑目的去了。
诚心和坚持是非常有效的一种人类的珍贵物质,有一个前提是看对像,比如对牛弹琴。
血猎人是群只相信手中的刀的流氓和土匪,当入羊群时天搭配场景下了场雨,众人什么想法都没有,若非要扯出个想法,那只有,下吧,把我身上的汗和污泥洗掉吧。天的作用于他们,止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