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句饱含深意的反讽,只要是个智商正常的人,不可能听不出来里面的弦外之音。
不过许辉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动容,因为不值得,这是一个早就猜得到答案的结果,如今亲眼所见,并不感觉意外,反而轻松了许多,对霍云舟那一丝可能有所改变的猜测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怀疑和警惕。
并不怎么自然的撇嘴一笑,许辉说道:“确实,所长让我先带带你。”
霍云舟嘿嘿道:“是监视我吧?”
他并没有什么可以去据理力争的底气,去指责对方带着那副有色眼镜看人,事实上自己身上就是有色的,穿上这身警服的目的也十分不纯,至于被撞见刚才那一幕,自己又没做过分的事,根本不惧,所以只是习惯性调侃。
许辉耸耸肩:“随便你怎么想。”
霍云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问道:“那我们现在干嘛?”
“你之前在哪?”
“就随便逛了逛,无聊,睡了个小觉。”
这事不怎么光荣,甚至很有消极怠工的味道,可霍大少爷说得很理所当然,因为本来就没任务派给他。
许辉看了他一眼,说道:“那我带你继续逛逛吧。”
霍云舟也无所谓的耸耸肩,知道是在敷衍:“好啊。”
两人一路无话,差着一步的距离,在炽烈的阳光下走着。许辉四处巡视,认真的在巡查治安。霍大少爷则背着手拿着那瓶饮料,不紧不慢的跟着,显得很漫不经心。
逛了小半会儿,街面上没碰到什么事,倒是许辉的对讲机里传来声音。
有人向所里求助,说是钥匙落在家里,人被困在门外了,家中有小孩,让帮忙去某个地点处理一下。
老街这片地界虽然坏人不少,不过都隐与阴暗中,也时常犯事,但还不至于天天都以抓他们为主,派出所里每天处理最多的还是这些类似邻里纠纷,防火防盗宣传之类的小事情。
小事但不怠慢,许辉马上应答,挂回对讲机,疾步就往所说的那处地点赶。
走了几步,猛然想起今天自己还带着一位新同事,一直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差点就把他给忘了。
回头去看,入眼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便气不打一处来,说了声“快点”。
对讲机里的话霍云舟也听见,不过他显然对这件事提不起兴趣,慢慢悠悠地跟上去,说道:“这种小事你一个人去不就好了。”
许辉认真道:“我今天的任务是带着你。”
这话让他没办法再反驳,霍云舟这才不情不愿的加快一些脚步。
没多长时间,来到报案人所提供的地点,是一处七层楼的老宅,整座建筑已经有些破旧,与这片地区的年纪相符。
徒步上到四楼,直通走廊里一户房间门前,正有一男一女两位三十多岁的人在焦急等待,不时朝楼道口方向张望。看到终于有两名穿警服的人上来,马上招手示意。
霍云舟二人上前,许辉询问详细情况。
经过真的很简单,就是这家男主人下午有事要出门,妻子发现他忘记带文件包,急忙送出去的时候,不小心将门给关上了,但这还不至于让两人显得无比焦急的选择报警,关键是家里单独躺着一个两岁不到的宝宝,厨房里还烧着热水……
“怎么不直接找开锁师傅?”霍云舟好奇的问了一句,他发现旁边墙壁上就贴着一张开锁的广告。
夫妻俩很奇怪地看了一眼霍云舟,又看向旁边的许辉。
“他新来的,不了解这里情况。”许辉尴尬的撒了一个小谎。不过霍云舟确实只是头一天上班,但作为以前这里的一大祸害,居然不了解里面的弯弯绕,让他没有想到。
他对霍云舟稍作解释:“正规的开锁师傅都要到警察局备案,有证件。这些墙上贴的不怎么安全,最好不要随便找。”
女主人也说道:“是啊,就上个星期,对面那栋楼的陈阿姨家,就因为找了一次广告上的开锁师傅,没几天家里就被偷了,好在损失不大。”
霍云舟“哦”了一声,点点头,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但看到许辉那抹很奇怪的眼神,悟了片刻才明白是什么含意,心中暗骂:“小爷虽然在你那有诸多不光彩记录,但最烦那些小偷小摸的毛贼了,居然将老子跟他们化为一等,真是瞎了你的一双眼睛!”
男主人这时说道:“先别忙着说这些了,开门要紧,两位警察同志,这门你们能打开吗?”
霍云舟心情正不爽,没再说话,半倚着墙壁冷眼旁观许辉如何处理这事。
许辉在此尴尬道:“不好意思,我们不会开锁。”
夫妻俩傻眼,男主人微微恼火:“那你们过来干嘛的?”
“我们要过来先确认一下,你们先别急,我这就给所里打电话,让他们派开锁师傅过来。”
男主人急道:“能不着急吗?不是电话里都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说了性命攸关,我们家孩子被困在里面,让你们快点,快点,你们警察的办事效率怎么还是这么样的慢!就特地跑过来看看戏吗?”
女主人也焦急道:“这再等人过来,还要开锁,得多长时间呀,默默他不会出事吧……你们赶紧想想别的办法啊。”
许辉能够谅解对方冲自己发脾气的原因,耐着性子劝解,在对讲机里将事情描述清楚,要求他们快点赶来。
随着时间推移,男主人的抱怨越来越强烈,女主人慢慢由自责也转换出几句不满,只是许辉好像除了等待也别无他法了。
走廊是直通的,没有窗户或其他设施,刚才上来时看到外围建筑也没有阳台,每家的窗户也都套上了一层防盗窗,也无法从外面下手。
他来回踱了几步,想能不能有别的办法解决,但看了一眼旁边风轻云淡的霍云舟,满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很生气,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霍云舟回他一个白眼,没好气的掏掏耳朵,道:“我一个新人,能有什么办法?”
因为看得着在场的二人中,许辉的资格更老,臂章上写的显眼的“警察”二字,霍云舟的臂章上只是“协警”,很容易就分清楚主次,何况之前也有过解释,霍云舟只是一位新人,所以夫妻俩的抱怨声主要集中在许辉头上。现在见到霍云舟这副态度,男主人不由得心头火气:“你这小警察,怎么能这个工作态度的?”
霍云舟横了他一眼,继续没好气道:“我怎么个工作态度了?”
“信不信我们投诉你!”
霍云舟将肩章横过来让他看更清楚,说道:“那你记一下号码。”
男主人气得手微微颤抖,怒火无处发泄,他敢责骂警察,但还没胆动手。回头看了一眼紧缩着的房门,愤怒地狠拉几下门把手,使劲摇晃,但无奈这防盗门的质量不错,轻微地错动几下,没有丝毫破开的可能。
这几下却根本不解恨,男主人又闷吼一声,抬起拳头擂在房门上,一声闷响,他却也痛得直皱眉头,吃疼地骂了几声。
旁边女主人赶紧上去劝解,怕丈夫再动怒,又自责几句道:“别这样,会吓到默默的。都怪我不好……要不我们打这个电话,或者去附近找找,看有没开锁师傅,当着警察的面,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大不了之后咱们再换个锁芯。”
许辉刚想开口,肩头的对讲机忽然又响了,几句简单对话后,在场除了霍云舟之外,其他三人面色都变得很难看。
时间又要往后延迟了,因为有备案的那几位开锁师傅今天凑巧都有任务出去了,要赶过来还需要一定时间,让许辉自己先想想办法。
办法已经想过,但貌似都行不通,所以许辉很踌躇,面对夫妻二人,不知该如何再开口。
那对夫妻现在都无比气愤,话语更加刻薄了几分。
就在他们准备打那个广告上的电话时,许辉再次将目光投向依旧漫不经心的霍云舟身上,问道:“你真的没办法?”
霍云舟稍微换了个靠着的姿势看着他:“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
“我只管开,事后的任何责任和损失我都不负。”
许辉知道他的本事,听他说完便知道他的想法是什么,直摇头。
但霍云舟的话让女主人看到了捷径,她只想快点确认房间里宝宝的安全,问道:“你真的能打开?”
男主人冷冷道:“既然你能开门,刚才为什么还说不会?”
霍云舟对他没好感,对于指责更是毫不留情的噎回去,说道:“我的号码你记住了吗?”
“你……”
妻子拉住了准备发怒的丈夫,说道只要能开门就好,别计较那么多了。转身便对霍云舟说道:“麻烦你了,警察同志,快点把门打开吧。”
霍云舟看着她说道:“那我刚才的条件你同意了吗?”
“损失和责任?”女主人仔细的想了想,很奇怪道:“你是想要撞开这扇门?”
男主人重新打量一眼霍云舟,看他那副也并不怎么显壮的身体,冷哼一声:“还以为是什么好办法,门要是那么容易撞开,我还找你们干嘛?”
霍云舟并不是一个喜欢墨迹的人,话可以绕着说,但事要直着做,已经重复两遍的话他不愿意再重复很多遍,挪步到门前,双手插着口袋,用下颚点了点房门,又看向那对夫妻:“我开门了。”
那对夫妻很是不解霍云舟的行为,男的还没来得及再呲之以鼻,女的也没来得及再发问确认。
许辉无比了解,可他也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只见霍云舟右腿抬起。
因为是白天,走廊的光线很好,霍云舟又穿着长裤警服,但许辉还是感觉到了霍云舟的一双腿瞬间好似明亮了一丝。他知道这不是错觉,所以在那一记右脚快要落在防盗门上面时,他那只准备伸出去阻拦手,已经下意识的往回收,捂住了自己前额,满眼后悔和无可奈何。
“砰”的一声巨响。
霍云舟那只看似并没怎么用力的右脚,甫一接触防盗门,门面即是一块凹陷,随之门框四周落下细灰,伴随着铁皮挤压撕裂的声音,防盗门严重变形,不过只是变形,因为房门是向外开的,所以没那么轻松一脚就踹开。
于是霍云舟换了一处又迅速补了一脚,又是一声巨响,内侧门框受到巨力,彻底挤压变形……
再换活动栓两脚。
“砰砰”两声。
整个房门便歪歪斜斜地掉了下来……
霍云舟伸手将拍下来的房门接住,搁在地上,对那对已经目瞪口呆的夫妻报以轻轻一笑,又对许辉耸了耸肩。
屋内,一片婴儿的哇哇哭闹,以及开水壶的凄厉尖啸声在交相呼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