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俏瑛随手找了件披风,偷偷上了屋顶透气。坐在高处长安的夜景送到她明媚的眼里,可惜今夜没有星子,否则在这个时候长安的夜空是很美的。
“四妹?“
夜里尤有寒风,俏瑛的脸埋在披风里,只留了闪烁的黑眼睛,这个恶心但清透的声音来自王三,他自诩是卢俏瑛未来姐夫,自打卢照轻及笄礼之后便坚持这么叫她。
三公子看起来很苦恼,默不作声地坐到她身边。
“想什么呢,小王子?”
“我在想你姐姐。”好吧,当我没问。
“四儿,我好苦恼!”
“苦恼什么?又缺银子了?”
“庸俗,开口闭口钱,我为爱痴狂!”
卢俏瑛苦口婆心,“你得体谅小婵。”
“我够体谅她了,这一年下来她都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哑巴了……哎,我烦的是你姐姐啊!”
“胖轻?她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她跟那个卖猪肉的有一腿?”
俏瑛只觉好笑但也思量了一下,笑不出来了。
的确有点迷了,自打那个张文一来家里的猪肉就被他承包了,每日去提肉的工作被三小姐承包了。
“天干物燥,孤男寡女。”
光瑛二人不约而同的点头,忽觉不对。
屋顶上不知何时立了卢竞怀,黑夜里的白衫分外鲜明,冷风吹得他头发散开,嘴角勾了个淡淡的笑,他走过来,踩在青瓦上没有半点声响,王三忽然毛骨悚然,怎么一副捉奸在房顶的感觉。
俏瑛眯着眼睛,被他看得发毛,妖孽啊,黑夜衬得他妖娆,“呦,咱卢二爷。”总不能怕他吧。
他硬挤到二人中间,友好的拍拍王光陨的肩膀,笑道:“小光,你又方便完了啊。”王光陨大窘,俊脸一下通红,他总是说不过卢竞怀,气呼呼地跑走了。
俏瑛笑道:“你干嘛老呛他,都多少年的芝麻烂事了。”
他解下披风,也躺下来,盖在他们身上,“你有什么苦恼吗?”
有点过分肉麻了,俏瑛咳了一声,“我苦恼世事变迁,你再也不是原来那个二哥了。”
卢竞怀笑了一声,“你也变了啊。”卢竞怀将披风拉下来,俏瑛整张脸暴露在风中让他上下打量。
“怕选秀?”
“嗯。”
“哦,你多虑了。”
“什么?!”俏瑛柳眉倒竖,怒视他。
卢竞怀乐不可支,“二哥的意思是四妹国色天香,皇帝那老不死的配不上你。”
俏瑛哈哈大笑,忙去捂他的嘴,“你还要不要命了。”
卢竞怀没有躲开,半张脸让俏瑛的手捂着,凤眼上挑有些湿润的看着她,俏瑛脸烧起来,拉紧了披风,一周兔毛遮住脸,偏过头不看他。
气氛极好,他们没有话讲,肩并着肩眯眼看天空。
有风将一盏飘散的孔明灯吹到他们头上来,明晃晃烛光映下来,俏瑛的脸一下柔和起来,没有平日看起来的高冷,她的眼睛也很亮,嘴巴粉嫩诱人。
她很兴奋,拉着卢竞怀坐起来,白皙的手一指,“二哥,我看到这人挂上的愿望纸了。
又是一阵风来,愿望纸本就摇摇欲坠,这么一吹顺势落到俏瑛手上来,俏瑛凑到卢竞怀身边,将小纸条展开他看,少年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只默默的看着姑娘。
那盏孔明灯飘过去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下来,化在脸上一片冰凉,俏瑛往挂着灯笼的树枝上细看,原是雪只停了一会儿又下了回来。
那张愿望纸上虽然没留名字但应该能看出是个姑娘写的,她写道:愿时勿行,愿留此刻。
俏瑛使劲强调及笄之礼要低调,但大娘却拼死往美处打扮。
俏瑛一大早被拉起来,人没清醒浑浑噩噩的,闭着眼睛由着老妈子来,卢照轻跑来看她,在一旁幸灾乐祸,浑身上下一番折腾,汗流了一大把。
“小姐……”春琼诺诺。
“阿瑛……”胖轻喃喃。
“怎么着,你有没有爱上我?”俏瑛拿过铜镜细瞧,虽看不太分明,但依稀照出个谪仙的脸。
卢俏瑛的确张开了,少时的一脸孤僻难处渐渐软化,肤色白皙吹弹可破,满满的胶原蛋白,淡淡的扫了几笔脂粉,尖尖的雪白下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隐隐看出个美人尖儿,眉毛勾得走俏,英气又精神,明亮的眼睛,红润的嘴唇,这阳光一照,隐忧的高傲一下打散,愈发显得柔和,难怪一屋子大小女性也看痴了去。
果然如此,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用心一打扮,谁都能上天,四姑娘素日姿色平平,本就不算丑的,有很强的可塑性。
“俏瑛,我有一些不希望你出去了。”卢照轻有些委屈的说,“你真的太漂亮了,简直邓单双啊。”
有人破门而入,“谁敢和邓姑娘相比较……,俏……瑛?”
卢俏瑛羞愤,“不会敲门啊!”
卢竞怀眼中清亮,看了好一会,想着是要夸她的,却不知怎么说,眼睛一直在她身上流转。
“成何体统,赶紧出去。”大娘忙把他推走了。
卢俏瑛忽然高兴得不行,回头仔细揽镜自照,脸上藏不住笑。
果然,及笄礼毕,立马有风声散出去,卢家原先痴傻的四小姐长得挺不赖。
次日卢竞怀打包打包准备回少林,大娘帮忙收拾着,万千不舍恨不能十送红军。
“这果子路上带着吃,河南那边没有的。”
“唉,人长得到快,这衣裳不合身了,就不带上了,反正年时裁了不少新衣。”
卢竞怀看着亲自忙碌的夫人一时眼红,这位夫人对他自然好的没话说。
“娘。”他不由脱口而出。
临行前大娘还亲自下厨做了好些吃的,并心满意足地看着卢竞怀吃下肚,卢俏瑛却想为何她娘不能对她热情点,女儿及笄大事她都不上心,梳妆打扮还是大娘帮着的,卢子昀性冷估计就是她的训练成果。
她偷偷看向二娘,不料这妇一直看着她,眼色颇为复杂,柳眉皱起,愁里露出几分慈母的温柔,卢俏瑛被吓到,赶紧埋头苦吃,一面又心里恨恨,她娘是个不错的美人胚子,看过卢老爹年轻时的画像,风流的紧,按理这基因传下来不会差,可卢子昀的确根正苗红,但卢俏瑛怎么就这般姿色平平呢!
俏瑛现在不能多话,肚子里装了一大波弹幕。
当晚卢俏瑛便做了噩梦,梦见她同她娘吵架。
“你为什么对我这般冷言冷语,我脑子早就不糊涂,也没给你丢过脸!”
她娘凌厉寡淡的眼风扫来,冷哼一声,“我自己生的女儿是怎样的我自己心里清楚,你根本就不是卢俏瑛。”
卢俏瑛愣在当场,这几年旁人总是亲切的叫她“俏瑛”,她也的确快忘了自己的原名,但说到底,她只是白白占了卢俏瑛的身子,霸占了她的一切。
她心里委屈疼痛,看着她娘说不出话来,她娘冷漠地看着她,轻轻伸手一推,她便感觉浑身震了一下,惊醒过来。
梦与现实太像,梦中她娘的哭喊字字砸在俏瑛心里,这个夫人从未把她当做卢俏瑛,她固执的认为这个俏瑛是妖怪附身。难怪总是这样冷淡这样刻薄。
我在这里该何去何从,我到底能在这里停留多久呢?
俏瑛又开始给卢竞怀写信,这回开始有些不一样了,从高冷到三八,叽叽喳喳大事小事。
三月初,卢子昀重装上阵,备考武举。
隔壁老实帅气的工部郎中娶了一医官的女儿,卢俏瑛这下老实了,不能天天跑过去跟那木头学机关了。
日子无聊没多久,这年的武举还未放榜,朝廷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