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这个张放就是两年前卢家姐妹见过的那名剑客,也许还有一个身份更有名,邓美人的前未婚妻,死去的司星楼楼主最为得意的大弟子,不过现在大家都叫他张文。
卢照轻用过晚膳和春樯打了招呼,悄悄溜出门去,张放收了摊子准备回西市的马行,走着走着发觉有个黄衣小姑娘一直跟着自己,他停下来,黄衣姑娘便也停下来左顾右盼。
不是会武的,他宽下心,看来不是司星楼的人。彼时的张放还不知道有个名叫“因为爱情”的百搭借口,于是他就上前截住卢照轻,“你跟踪我?”
卢照轻蹭地一下,圆脸憋得通红,活像个山柿子,夕阳照着却觉可爱。少女万分紧张,紧咬嘴唇,说不出话来,半晌竟憋出个响嗝来,她脸更红,张放皱眉转身就走,卢照轻不知该怎么办,都走到这里了,四下来往的都是靠力气吃饭的劳工或武夫,她走得最远的地方恐怕就是长安郊外自己的避暑山庄了,自小车接车送的,走到西市却不知回家的路。
她只好跟紧张放,张放听见她的脚步声和小胖子微喘的呼气声。应该是个富贵小姐,跟着他到西市的马行来干嘛?这里鱼龙混杂,肮脏的事样样都有,张放回过头缓了声,“有什么事?”
“我……我迷路了。”
听起来像是很不靠谱的借口,但这位老江湖却信了。
“你是哪家的小姐?”
“昌乐卢家,我同家丁走散了。”
张放皱眉,他才刚从那出来,忙了一天不想还要再走一趟,正纠结时,王三来救场了。
三公子从教坊司回来,一路为银子苦恼,不想路上碰见了照轻,不过,对面那穷**是谁?怎么这般眼熟。
“阿轻!”他和一干下人激动地跑过来,卢照轻大为不爽,却又怕王三告诉卢子昀,只好匆匆告辞,“我叫卢照轻,是卢家的三小姐,今日多谢你,日后遇上了我一定报答你!”说罢便朝王三跑去,两步一回头差点撞到人。
王光陨当晚就做了一场美梦,梦见卢照轻和他一起坐在美食堆里,他拿出一碟绿豆糕问卢照轻要不要嫁给她,卢照轻狂点头,他大喜,但张挽婵姑娘却乱入进来,凄凉的喊他名字,“小光。”
卢照轻当晚也做了一个梦,梦见张放迟迟想不起她,她心情很差,王三不停的往她嘴里塞吃食,一边塞一遍恶狠狠地问她:“你嫁不嫁?”
“嫁吧。”兄弟姐妹们都这样劝道,王三自信满满,将脸蛋凑过去,卢照轻心一横,闭上眼,但等了好久,也不见反应,再睁眼时,入眼却是张放!
张放终于回想起她,满脸温柔,小心捧起卢照轻的手,款款深情道:“原来你就是当年那可爱的小姑娘,两年不见,你长得更出众了。“
张放的脸越凑越近,卢照轻也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其实这晚做这种风月梦的不止他二人,卢俏瑛也做了个更加春意浓的美梦。
她梦见她和卢竞怀一起驰骋江湖,卢竞怀拿出六克拉的大钻戒,阳光、钻戒和美男照得她睁不开眼,她在理智和情感面前难以抉择,“二哥,我们这样不行,是***,世俗不会接受我们的。”
“我……”卢竞怀张口正要解释,有人自后头打马而来追上他们,二话不说抽出刀来和卢竞怀撕打成一片。
这个人看不清脸,虽是卢俏瑛的梦但她却感受到那人的焦急迫切,会是谁呢?
次日三人见面都是眼圈乌青像是抽了一夜的鸦片。
俏瑛开始给大娘代笔给竞怀写家书。
初冬的时候,少林山上更冷,早起下山打水的小僧将那封家书带到卢竞怀枕边。
他入眼一看,字体娟丽清秀,猜出个一二来,果然信封里还多了点东西。
拆开来有两封信在,夫人无非是问东问西,健康、学业、思念与归家,还一封是少女的信。
话不多,总结一句是“二哥离家的第一百九十二天,想他”,没有写名字,但她盖了一个章,歪歪扭扭的刻了“瑛”字,显然是自己做的。
他现在自然要每年回去了,长安一直有羁绊有念想,他该去面对了,他不想永远在深沟。
一个月后俏瑛的手里就多了封回信,不是龙飞凤舞而是牵丝劲挺。
北风刮得正猛但初雪未飘之时,卢竞怀风尘仆仆赶来。
今年卢竞怀回来较早,这也意味着众人将提前收到来自河南的特产。
卢俏瑛偷偷拉他到一旁,卢竞怀笑道:“长高了嘛,怎么,想我了?”
“是啊,我想你怎么还不长进。”
“怎么没长进了,来杀一盘?搓麻还是打牌?”
众人耳尖,一下凑齐一桌,但现实总与想象有差距。
那么既然是一家人那么身上的毛病多半都有相通的地方。
比方说有这样一个提早春回,春暖花开,春意盎然,春猫发情,春狗撒欢的冬日下午,除了耿直boy卢子昀在宫门当值,卢老爹、卢竞怀、卢照轻和卢俏瑛四人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围在一起搓麻,但牌过三巡他们便不约而同的开始出老千,被发现后不约而同地开始发脾气。
“老三,你还想毁多少次牌啊,上轮打出去下回收走,哪有这样的道理!”
“二哥,那你和阿瑛私下里还想换多少牌啊!”
“喂,老爹,你笑什么,咱这些都是小儿科,属你最过分了啊,袖口里藏了一副十三幺!”
“不是说好的公正公开吗?”
“就是啊,这样有什么意思!”
于是四人约好出老千者死全家,但他们方才互相揭老底,无疑是互相交流借鉴经验与技术,于是他们再次小偷小摸地玩到天黑。
再比如还有一个美妙的叫鸡搓麻的夜晚,见时辰晚了,特意转移阵地聚在离后院较远的偏房搓到半夜,不料被半夜从宫中处理完文书本以为会住宿在宫里的卢老爹查了水表,一翻痛骂,赶走了最小的卢俏瑛替了她的位置开始新的一圈。
次日清晨卢俏瑛被吵闹声惊醒,分散在后院四处的八方妖魔全聚集在她这处小院里。
昨夜积了雪,屋檐上垂了冰挂,这样寒冷的天气,他们这帮人不躲在被窝里看黄书竟跑出来打雪仗!打就打吧,为何偏偏挑在她的住处,大小女婢和家丁同卢二少和三小姐闹成一团,该死的卢子昀和没事人似的坐在石椅上看书!春琼也不赶他们,一脸粉红的站在卢子昀身后,这个春琼越来越嚣张啊。
卢照轻最近特别开心,玩得特别奔放,攒了一团和她脑袋一样大的雪球攻击卢竞怀,卢竞怀跳开,它扑向卢子昀,卢子昀似是无意像是看书发酸,晃了晃脑袋,雪球擦边而过,于是它便直直往俏瑛这处来。
卢俏瑛正面受敌,老实挨了一击,确切的感受到冰火两重天,她的一天就是这样开始的。
守岁当晚除了拿到压岁钱,还迎来了一个好消息,今年选秀与科举撞在一起,人才比美人重要,选秀被压了下去,照轻和俏瑛的担忧推后了一年但卢子昀的压力更重,脚是好全了但不想由着卢老爹安排。
皇宫晚宴没几天,大娘又要进宫见后,老二老三又一次花了很大的心思在打扮上,卢俏瑛给春琼打气加油,送到卢子昀身边,自个悄悄走了。
“琼啊,小姐只能帮你到这了。”
卢竞怀变得沉稳了点,这回礼数周到眼神安分,但上头的淑妃娘娘却一直拿余光看他。
这会子皇子们逐渐年长,朝中暗自结党,后宫争斗更盛,皇帝面上对淑妃不温不火但资历久的皇后心理一清二楚,皇帝究竟有多爱淑妃。为何改制四年选秀,今年为何又往后推?
淑妃一直是心中刺,季东伏好皮相有才情强手腕更能隐忍,是劲敌,皇后一直提防她,有心注意到她余光一直在卢竞怀身上,也顺势看了过去。
那个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以及眼角微挑的像淑妃一样的眼睛,何其相似,皇后只觉全身僵硬了。
卢竞怀似是感受到皇后的眼神,慢慢将头转过去对上眼,又谦逊地低了头,眼里始终有发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