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破厂与护厂的较量
我的师傅吴坤山是二十一兵工厂大部分厂区和库房得以幸存下来的大功臣。他的名字和他英勇护厂的事迹将流传千古。
史料记载,11月14日,******从台北飞抵重庆,在飞机上给***国防部保密局局长毛人凤下了两道密令。其中一道密令是:一旦重庆不保,炸毁重庆各兵工厂和重要电力设备。
听到******密令,毛人凤即在保密局专门成立“破厂办事处”[又称“破厂指挥部”,名义上由重庆卫戍总司令杨森担任总指挥,实际上由毛人凤把制。],并从广州和台湾调来保密局技术总队的600余名技术人员,布置对520个目标实施炸毁。这520个目标包括:第十兵工厂、第二十兵工厂、第二十一兵工厂、第二十五兵工厂、第三十兵工厂、第三十一兵工厂、第五十兵工厂、大溪沟电力厂、长寿水电厂、大渡口钢铁厂及白市驿、九龙坡、珊瑚坝3个飞机场等。
在国防部保密局“破厂办事处”的统一部署下,600余名技术人员被派往各厂调查,绘制爆炸图纸。各厂稽查队负责掩护并照顾技术人员的食宿。
几天后,爆炸方案报经******同意。******批准了2000多箱共600多吨美制TNT黄色烈性炸药。
技术总队总队长杜长城、副总队长胡凌影自负地说:“用总裁的这600吨炸药,我们能把整个重庆炸沉到嘉陵江底!”
29日,星期二,正是二十一兵工厂的厂休日。“破厂办事处”利用厂休日,指挥临时招募的士兵和劳工将一箱箱的烈性炸药搬入厂内,并按爆炸图纸逐一安放。从凌晨一直折腾到下午二时,厂内各爆破点均安装完毕。除了各所稽查及少数搬运工外,厂内的工人职员全部被赶出厂。厂门紧闭,由“破厂办事处”指定的军警特务把守。
二十一兵工厂的数千名工人、家属闻讯赶到兵紧闭的大门口,被荷枪实弹的军警特务阻拦。很多工人、家属望着死一般沉寂的厂区,默默垂泪。
傍晚,一位身穿军官服、头戴军官帽,嘴里哼里小曲并冒着酒气的老人径直向厂门走去。这位老人就是我的师傅吴坤山,他穿的衣服是兵工厂发给他的制服。军官帽外,露出两鬓花白的头发,显得资历丰富且来头不小。
为首的特务问他:“你要干什么?”
“进里面找杨钊!拿点东西就出来!”
杨钊是兵工厂步枪所稽查,守门的特务也许认得,也许不认得,但他们竟没再阻拦,将铁门打开一条缝。吴坤山哼着小曲闪身进去。
吴坤山径直走向步枪所。步枪所是我跟随他工作过的地方,是全厂最大的部门。许多枪械和贵重机器,都贮放在步枪所的32栋厂房和库房内。
走近步枪所,吴坤山看见杨钊在指挥几个搬运工堆砌炸药。他假装关切地问杨钊:“你怎么还没上船?”
“上船?干嘛上船?”杨钊吃惊地问。
“其他稽查都上宝福轮[一种轮船,当时停靠在嘉陵江边。]走了!瞧你这个老实巴交的人哟,还在这里傻忙!他们把你丢下不管哟!”吴坤山的语气充满同情和急切。
杨钊一听傻了眼,立即丢下那几个搬运工,急忙往大门口跑去。边跑边回头朝吴坤山喊:“千万别动!全所总共147箱!马上就要启爆了!”
那几个搬运工听到马上就要启爆了,见杨钊跑了,就都往门口撤。其他所的搬运工闻讯也都朝门口跑了。
147箱炸药!吴坤山的心扑扑地乱跳。
他打着手电筒,走进厂房。看到一堆堆像毒瘤一样卡在厂房每个关键部位的炸药,他反而冷静下来。一个念头在他心里变得异常坚定:把生死抛在脑后,誓与步枪所共存亡!
步枪所内还有两位被军警特务逼迫“清厂”的老工人:徐龙华、余兴发。他俩见吴坤山进了厂房,也跟着进来。
三位老兄弟合计:紧急护厂!立即拆除引爆装置!
他们一间一间地把厂房的大门堵死,然后小心翼翼地拆除一个又一个引爆装置。
他们要抢在启爆前把引爆装置拆除完,但他们根本不知道具体的启爆时间,他们要与时间赛跑,他们随时可能被炸得粉身碎骨尸肉无存。
只剩下三个车间没拆除引爆装置了!三位老兄弟来不及喘息,他们跑进最大的一个车间,把门堵死,立即开始行动。
这时,厂门外有吉普车停车的声音,接着有人在使劲地踢门,并叫骂:“关门找死啊?搞什么名堂?老子奉毛人凤局长之命来检查设备!快开门!”
借着手电筒的光,吴坤山和徐龙华、余兴发交换了眼色。吴坤山在车间内一边骂,一边走向窗口:“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奉蒋委员长之命安装引爆装置,这里不是好玩的,你们快走!”
“叫你们安装引爆装置?让我进去看看!”看到吴坤山银白的头发和傲气的表情,窗外的人气焰软了一半。
“你们要进来?有蒋委员长的批条吗?”吴坤山傲气地问。徐龙华、余兴发故意将枪栓拉来倒去,花白的头发故意在窗口晃动。
“这里归蒋委员长指挥!马上就要启爆了!你们快走开!”吴坤山朝窗外挥挥手,赶他们走。
窗外嘀嘀咕咕了几句,然后上了吉普车。吉普车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远。
“老哥们!毛人凤的人还在这里检查,证明还不会立即启爆。我们干仔细点,不能漏下一处!”吴坤山叮嘱完另两位老兄弟,立即接着干活。
三个车间的引爆装置也全部拆除完了。吴坤山他们来不及歇息,他们再次把几十个厂房和车间仔细察看了一遍。大概九点多,他们累得走不动了,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突然,“轰隆隆”的爆炸声在四周响起,地动山摇。***国防部保密局“破厂办事处”定下的启爆时间到了。霎时,重庆市区各处火光冲天。地面像在颤栗,夜空像在流血。
爆炸停止后,工人职员们欣喜地看到,除步枪所外,机器所、修枪所、办公厅、材料科等几处厂房、库房和办公楼没有发生爆炸。原来,吴坤山、徐龙华、余兴发三人成功拆除步枪所的引爆装置的同时,也成功破坏了与步枪所引爆装置串联在一起的部分电线线路。
在我的师傅吴坤山等三人的英勇护卫下,数以万计的珍贵枪械、机器得以幸存,被解放军和新的人民政府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