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于转头,递给她一杯热茶,一笑倾人城,“我怎么会将这样无趣的事放在心上?倾衣,你可是多虑了。”
倾衣无奈地和流水对视了一眼。
嗯,她又变成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千于了。
咣当!
妩楼的大门被撞开,一个手捧一大束满天星的男子风风火火走进来,六儿跟着跑进来,他急忙解释道,“姐姐们,不是我没有拦他,他硬要闯进来,而且有帮手。”
众人往门外一看,果然有三五个壮汉在门口站着,活像几个门神。
那拿着捧花的男子,面相儒雅,他大跨步地走向千于,千于面不改色,一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这个陌生人。
那男子将满天星的手捧花递给千于,并用真诚无比的口气说道,“千于,嫁给我吧。”
千于看了看那男子,看了看那花,眼皮垂下,端起一杯热热的花茶,吹了几下,慢慢品了几口,她淡然说道,“这位公子,你来妩楼娶亲,怕是走错门了吧。”
其他姑娘见这阵势都唏嘘不已,几个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大家先是疑惑这个文雅男子是打哪儿来的,都不自报家门,就来求亲,未免有些唐突。第二议论的便是千于,大约在数日前,千于还是那个会说会笑、待陌生人也亲切友好的姑娘,可今日一看,她还是那个高处不胜寒的冰美人。
那男子并无羞色,他将满天星放在千于怀中,放下就跑,根本没有给千于拒绝的机会。
千于稍稍蹙眉,她看了眼流水,流水一耸肩,她知道千于的意思,她立刻将千于怀中的花拿开,放到一旁。
人走了,话匣子像是打开了,六儿正要关门,一个高大的人影又冲了进来,大家的目光又被吸引过去。
这次来的是个壮汉,他宽大的手掌握着一束牡丹花,那束牡丹花本来很大一束,可和那壮汉的身材一比,就相形见绌了。
千于还是不动声色,就看那壮汉站在千于面前,声音洪亮地说道,“千于,嫁给我吧。”
千于这次连话也不搭了,就只盯着这个壮汉。
壮汉和前面那人做法相同,将花往千于怀里一扔就跑,流水自觉地将花拿开,和那束满天星一字排开,靠在一起。
众人都感觉到很是奇怪,连千于自己也被弄懵了,可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玫瑰,白芍,红芍,月季,郁金香,白梅,红莲…
这些男子形态都不一样,有温文儒雅的,有酸腐文静的,有虎头虎脑的,有英俊潇洒的…
总共进来了九十多个,妩楼大堂里,花香四溢,都快放不下了。
妩楼是不缺花,可一次这么多,而且品种各异,这种手笔,也不是谭飘飘舍得出的。
大家都被一个接一个的男子弄得晕头转向,不知这是第几个了。
流水却是个有心的,她惊讶地张大嘴巴,“九十七,九十八,这已经是九十八了…哎呦,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啊…”
倾衣拍了拍稳如泰山的千于,千于看了看一脸疑惑的倾衣,千于努嘴无辜地摇了摇头。
她也不懂这是为什么。
这送花使者一个又一个,已经是黄昏了,夕阳斜下,璀璨金黄的阳光钻过门框投射在妩楼大堂的地面上,可地面都摆满了花儿。
流水将花儿摆的很整齐,花儿都齐齐地放在两边,空出了一条从大门口到千于座位的小道,两旁是花的海洋。
千于起身,她觉得这场闹剧也该散场了,若是她个主角不走,那这场戏恐怕要唱到天明了。
更何况,她只觉得厌烦,没有一点点感动,她的心,空荡荡的,即便如此,这些美丽的花儿也没有一席之地。
她摆了摆手,“流水,倾衣,你们跟我把这些花儿都扔出去,姐妹们,热闹看完了,都散了吧…”
“这热闹才刚开始呢…”
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背向大门的千于看到了地上的人影,一点点向她靠近,而那声音,正是魂牵梦萦的他的声音。
众位女子低呼了一声,看着来的这个人。
千于慢慢转身,夕阳的光辉在她眼中绽放,逆着光线,她看不清,来人的脸庞,可她仍然努力辨识,那是不是他。
阳光像跳动的金色花瓣,闪烁着光芒,让千于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那人一步步靠近,从花的海洋中间,慢慢走近她。千于能见到的,是那墨色衣袍的一角,光芒慢慢从他身上褪去,他结实的胸膛,还有他的脸庞。
千于怔怔地注视面前的人,他依旧如那日所见,笑容里带着高傲,眼神中透着自信和霸气,这一次千于看得清,他的双眸中,有她的倒影。
秦衍双手捧着一束玉簪花,唇边勾起一抹蛊惑人心的笑容,他清澈如泉的眼眸,含着笑意,他的声音也变得柔软。
“为什么不嫁?”
一时间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看着他们两人。
千于琥珀色的眼眸好像盛满了盈盈的溪水,她笑得那样自然,那样让人心动,她的声音也是那样温柔,像是给了秦衍一个回答,又像是在自问。
“是啊,我为什么不嫁?”
千于双手捧过玉簪花,这是今日第九十九束花,是她唯一接下的一束花,也是她唯一想要等待的花。
她舍不得眨一下眼,她就微笑着看着秦衍,什么话也不说。
秦衍笑看着她,低声道,“我一回来,就吩咐人去寻找这些花儿,足足准备了五天,今日圣上召见,赐我封号,我想是时候来见你了。你还在等我吗?”
千于眼皮一垂,调皮地眨了眨,她拔下千秦醉,她调笑道,“是啊,我怎么也要把将军这支贵重的千秦醉完璧归赵才行啊,免得将军又看上哪家姑娘,又许人家千秦醉、万秦醉的,可拿什么送给人家姑娘呢?”
秦衍微微偏头,低头笑了笑。
千于跟着笑了起来。
秦衍将笑容微微收起,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做好准备了吗?”
千于不解,“什么?”
秦衍的笑容多的要溢出来了,“之前的九十八个人都传达了本将军的意思,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他稍一停顿,铿锵有力地说道,“千于,嫁给我吧。”
所有人都惊讶地叫出声来,众人“哦…”地起哄,拍着巴掌在一旁瞧着。
千于盯着他的眼睛,笑中几乎带着泪,可她仍然没有落泪,她微笑着,微笑着,幸福地笑着。
“好。”
随着千于的应声,掌声如潮,久久不落。
一队穿着鲜艳的丫鬟手捧着吉服,首饰,环佩等走进来,随后是数十抬聘礼木箱,再次便是一众吹吹打打的迎亲人,最后守在门口的是将军府管家周福全带领着几十个仆人,等候着接应。
秦衍将千秦醉再次装饰到千于的发间,拉起她的手,脉脉含情,“原本,我这样美丽的新娘是不需要多做打扮的,可我想着,你应该希望拥有一场平凡夫妻都会举办的喜宴,你快去换衣梳妆吧。”
千于听着外面吹吹打打的喜庆声音,她想,她的心情和那些声音一样震撼。她回握了秦衍的手,舍不得松开,她笑得羞赧,还是随着丫鬟们一同回到房间,准备着出嫁。
流水和倾衣一同帮千于穿衣打扮,一个房间的人忙忙乱乱,千于就只静静地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人一点点妆扮成一个娇美的新娘,享受着这份喜悦。
大红霞帔,金边装饰,长发垂落,一支千秦醉将万千烦恼丝整齐高高束起,自此以后无忧无虑。
彩绣金银线吉祥如意鞋,一步跨入幸福门第,安康享乐不再无靠无依。
明眸皓齿,肌肤如雪,柔唇似月,无论她有多美丽,都将只为那一人绽放。
流水都看傻了眼,她不住地赞叹,“人们常说新娘子出嫁当天是最美的,我觉得千于姐姐才是新娘子里最美的,嗯,秦衍将军好福气,娶走了我美丽的姐姐…”她还很认真的摸摸下巴点着头。
倾衣从衣袖中拿出一对蝴蝶翩然形状的耳坠,她小心翼翼地为千于戴上,她满意地笑了笑,眼睫毛却一闪一闪,眸子里便蓄满了泪水,她笑道,“千于,你我也算是在妩楼相依为命,如今你嫁人了,我真是为你高兴,日后,你好好跟着将军,终究你逃出了这牢笼,不用过从前的苦日子…”
倾衣努力忍,可还是微笑着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