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飘飘不和以前一样,又笑又说的,她夹一筷子菜,便叹一口气,千于瞧了瞧她,又低头吃饭。
每个人都知道,将军秦衍没有如期而来,娶走妩楼里这位冰美人,冰美人千于好不容易融化了,这几天又要冻成冰了。
“哼…”玢月冷笑了一声,拿着筷子,盯着千于,在没有人出声的情况下,她第一个开口了。
“姐妹们,你们听说了吗?秦衍大将军打了胜仗,圣上为他加封尚将军,那可是玉国武将中最高的封号啊,啧啧啧,这几日大概城中好人家的千金把尚将军府的门槛都踏烂了吧,咱们妩楼这些残花败柳,哪能入得了将军的眼呢?”
这样有所指的话,可没有人敢接。
千于的筷子在空中一滞,便又恢复平常一样,夹了菜,尽管难咽也生生咽了,她并没有抬头。
倾衣冷笑道,“有些人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好像哪儿缺了她都不行,实则,她已经管够让大家伙儿生厌的了,没人愿意搭理她,她还以为大家想再听她再乱喊几嗓子呢,你说对吧,玢月?”
玢月气得脸色发白。
一等歌舞妓向来面和心不合,二等以下的姑娘们不敢随意插嘴,生怕一个擦枪走火伤了自己,大家都默默吃饭。
啪!
谭飘飘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摔,没人敢再动。
“好了,不想好好吃饭,那就都别吃了!”
谭飘飘说完就气冲冲地离开了,她也很是心烦,她本就凭借千于与秦衍的佳话狠赚了一笔,这几日来人便问,是不是将军嫌弃她们妩楼出身的女子了。客流量大不如前,她也心烦。
可这些怨气她又不能像当事人千于去撒,因为千于并没什么错,正赶上这个玢月惹起事端,将这个火苗点着了。
谭飘飘一声令下,谁还敢再多吃一口?大家都放下筷子匆匆离开了。
玢月气哼哼地走了,倾衣揽住千于的肩膀,皱着眉头,也不说安慰的话,因为倾衣知道,千于不需要那些,只要让千于知道,她在这里陪着她就好。
千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叫了流水来,“流水,将那盘奶香饽饽端到倾衣房里去,你自己也拿一些吃食,方才为了我,你们都没好好吃饭,真是抱…”
“好啦…”倾衣及时打断她,倾衣笑道,“千于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说这些做什么?你好好回去休息吧,也许谭姐姐很快就会让你登台了…”
千于勉强笑着点点头。
千于在房间里,静静地趴在窗边,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看着天上浮云流动。
她突然想起那日的花灯,她觉得,自己的做法大错特错,大家都把花灯挂起来,让那烛光去向神仙们传递各自的愿望。
而她呢,竟然将花灯当做孔明灯一样放走了,烧尽了,这不就等于,将满满的希望都烧没了吗?
愿望没有实现也是应该的。
她自嘲的一笑,她千于什么时候开始相信子虚乌有的说法了?
虽然她的感情付诸东流,她心中无限遗憾和伤痛,这月余来的期望全部被抹灭了,可她对生活仍然抱有希望。
一场美梦,碎了,也就该回到原本的生活中了。
原本的生活是什么呢?那个四四方方的歌舞台。
这一个多月不登台,谭飘飘是高兴的,若以后还不登台,谭飘飘恐怕会把她赶出去。从小就在妩楼长大的她,被赶出去又怎么能活得下去呢?
千于叹了口气,起身出去。
她还是以前的千于,那样的千于,没有什么悲伤,没有什么喜悦,更不会为什么人什么事所心伤,这样也很好。
流水这个小跟班可是忠心耿耿,她这一天都跟在千于身边,寸步不离。她担心千于想要哭诉时,找不到人,她更怕那些爱搬弄是非的女人让千于下不来台,而千于从不屑与她们争辩。
千于也没说什么,就在流水的陪同之下,来到了排练晚上歌舞的歌舞台。
正在台上排练的是玢月,她坐在水中莲花台的中心,姿态傲慢的坐着,怀中抱着琵琶。她身后是六位伴奏的琵琶手。
玢月一见千于来了,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她盯着千于,却对着身后弹琵琶的小乐妓们发火,“你们在乱弹什么?不能干就走人,这妩楼养不起闲人!”
这一招指桑骂槐,可是玢月的惯用招数,千于装作没有听见,径直走向主管舞台排演的刘妈妈。
流水却向玢月翻了个白眼。
千于淡淡微笑,“刘妈妈,等会儿,玢月排演完了,还有其他姐妹要用舞台吗?”
刘妈妈素来慈祥,对千于她们态度很好,“没有了,没有了,玢月姑娘都在这里排演了一个时辰了,其他小姑娘都等不及,都走了。我估摸着她可能快练完了吧。”刘妈妈是凑到千于跟前说的,她自然是不敢太大声音。
千于笑了笑,“那就好,刘妈妈,我就在这儿等着,我下一个上台去排演,我想着,谭姐姐不一定会叫我上夜场的演出呢。”
刘妈妈连声答应着,“哎,哎,好嘞,千于啊,你先在一边坐着去吧,我看这玢月啊,今儿可是不痛快了,她手底下这些个小乐妓可要倒霉了。”
玢月一个白眼接一个白眼往千于这边丢,千于安心自在地坐在一边喝着花茶,她还是那个冷静高贵的千于。
流水将那些白眼照单全收,一个又一个还了回去。
刘妈妈估计的没错,这玢月是没完没了地发脾气,那些小乐妓都吓得不敢动了,其他等着要排演的姑娘也都三三两两地围在歌舞台前,不自在地抱怨着。
玢月将琵琶丢在椅子上,站起来怒道,“你们着什么急?不是说好了先来后到吗?有什么可抱怨的?”
下面有一个不服气的,“可你在这台子上磨蹭了这么久,生个孩子都能上街撒欢儿了吧。”
“你…”玢月指着那些人,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她哼了一声,坐回椅子,吩咐后面的乐妓,“继续练,不管她们。”
倾衣悠悠地靠在千于座位后面的朱红漆柱上,“玢月这是在和自己置气呢,你可不要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