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沈天殊,做不到即使钟情之人嫁于他人,仍然能深情不悔。
作为一个自私的人,她想活下来,更想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当初是我牵累了你,既然将你带回了郡王府,便是我的责任。”沈天殊的声音有些喑哑,似乎熬了夜一般,“百里性子冷,你若是不习惯,本王让梁渊再为你寻一个师傅。当初只是觉得百里精通医术,却没有考虑她的性子,恐怕做不了良师。”
“不用。”展玉出声拒绝:“百里师傅挺好的,多谢郡爷的好意。”
沈天殊颔首,并未再继续说话,也未离去,一时之间二人静默,气氛便有些冷清。
展玉不知道说什么,又暗自偷瞄着沈天殊,疑惑他怎么还不走。结果沈天殊恰好转眼,二人的目光恰好撞上。被对方发现了自己在偷瞄,展玉有些尴尬,索性直接问道:“郡爷来找我,可还有其余事情?”
难不成就为了问她要不要换师傅?
展玉暗自腹诽,她才不换呢。虽说百里米性子冷了点,不过那手悬丝诊脉的绝技真是让她垂涎欲滴。她没有接触过几个大夫,也知道悬丝诊脉这种绝技会的人绝对不多。
就算学不会这个,能跟着百里米学点别的也是好的。
想了一想,她还要继续留在沈天殊身边,如果二人之间的关系太过疏离,日后相处也难免尴尬。有句话怎么说的,做不了情人还可以做朋友嘛。她何必作茧自缚,把自己定位到了怨妇的位置上。
心中有了主意,展玉眸光一转,脸上便挂了笑意,目光殷殷地看着沈天殊。
看到展玉脸上的笑,沈天殊心头的烦躁忽然就平息了下来,微微一笑,声音也温和了许多:“并无他事,不过是听百里说派了你种药,过来看看罢了。”
将先前那种复杂的心情都抛到了脑后,展玉面对沈天殊的时候便自然了许多。她伸手想要挠头,摸到了发间的银簪后手又放了下来,“容郡爷收留以来,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整日过着坐等投食的生活。懒怠惯了,也该锻炼锻炼身体。”
说完,她便又拾起了地上的锄头,继续劳作。
本来就是丫鬟的命,如果被养成了小姐的身子,等日后离开了沈天殊恐怕就要遭罪了。
沈天殊被她那句“坐等投食”引的失笑,又说道:“女子长于闺中,原就该娇生惯养。只你无亲眷,本王才想着让你学一门技艺傍身,这种粗活不该让你干。”末了又叹道:“百里性子一向如此。”
展玉连连摆手,“百里师傅挺好的,况且我闲着也是闲着,与其混吃等死不如干点活。”
本是脱口而出的话,说完混吃等死,她又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可真真是混吃等死了。一时之间有些恍惚,接下来沈天殊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听清,只胡乱点头应了。
沈天殊看出了她心思旁落,恰逢炎庆来寻他,便嘱了炎庆找人来帮忙,自己转身回了前院。
此番回淮南,除了沈桓之外他还另有要事在身,容不得半分松懈。
等展玉回过神来的时候,沈天殊已经走了,倒是炎庆带着两个人出现在她面前,说要帮她翻地。展玉原本也是死撑着,早就累的没力气了,见炎庆已经将人带了来,索性就坡下驴,吩咐二人翻地,她则负责种。
饶是多了两人相助,展玉也忙到了暮色四合之际。饥肠辘辘,她正准备回梅苑,便见百里米回了来,看到她时明显怔了怔,而后居然破天荒地勾了勾唇角。
笑……笑了!看到百里米居然露出了笑容,展玉的心情简直比看到国足出线更激动。她不可置信地抬头揉了揉眼,发觉原本笑容已经淡了下来的百里米再次勾唇,揉眼的手根本放不下来了。
“百里师傅,你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她话音尚未落下,梁渊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百里——”
梁渊在百里米身旁站定,目光在展玉脸上掠过,立刻扬声笑起来,手还指着展玉:“我说小展玉,你这是刚从土里钻出来吗?哈哈哈……笑死本王了……”
展玉怔了怔,说了一半的话也顾不上了,下意识地抬头擦脸,结果梁渊的笑声非但没停,反而笑的更厉害了。她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两手都沾了泥土,想起一下午她时不时地擦擦汗……展玉恨不得把头垂到地上去。
不需要照镜子,她也能相信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花猫脸,难怪就连百里米这座冰山,都被她逗的融化了。
展玉心头发窘,百里米脸上的笑却是在梁渊出现之际便收敛起来。此时她冷冷地瞥了梁渊一眼:“聒噪!”
笑声应声而止。展玉看着梁渊捂着嘴努力把笑声咽下去的样子,顿时觉得扳回了一成,刚才的羞窘都不见了。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百里米,觉得对她的崇拜又加了一分,果然冰山的威力是无穷的,就算是梁渊也敌不过。
心里笑够了,展玉也不再多留,梁渊刚才明显是找百里米有事。她崇拜的看了看百里米:“百里师傅,我先回去了。”临走之前又冲梁渊翻了个白眼。
出了净苑的门,展玉发现梁渊的贴身护卫徽景正守在净苑隔壁的院子门口,还有仆人搬着东西来来往往。她有些奇怪,便驻足问徽景:“这是在做什么?”
“王爷要搬过来住。”徽景应道。
展玉心头一惊:“梁渊要搬到这住?”好好的正院不住,搬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梁渊是哪根筋又不对劲了?
她目带怀疑地看着徽景,可惜对方完全没有要给她解惑的意思。这时,原本挂在梁渊书房外的鹦鹉也被下人拎了过来,远远地就听到一声声“梁渊”。展玉从下人手中接过了鹦鹉笼子,逗了它一会。
忽然间,鹦鹉叫“梁渊”的声音愈加激烈,展玉一回头,便见梁渊从净苑出来了。
她提着鸟笼迎了上去:“徽景说你要搬到这住?”
“对啊。”梁渊出来时脸色尚有些沉重,看到展玉时便又甩开了扇子,一副纨绔风流的模样:“本王昨日掐指一算,发现这个院子的风水极好,所以就打算搬过来了。”说着又拍了拍鸟笼,嫌弃地看着绿毛鹦鹉:“聒噪!”
“什么时候你变成神棍了,还会看风水?”展玉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眯着眼逐步接近梁渊,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不会是对我百里师傅有了什么非分之想吧?”
原本不过是猜测,不过接触到梁渊明显有些闪烁的目光时,展玉立刻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惊讶地几乎将手中的鸟笼扔到地上,“你你你,你真的对……”惊吓之下,她的声音有些大,一下子将周遭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展玉连忙压低了声音:“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居然妄图攻克冰山!
她还想多问几句,百里米却面色不善地走了出来:“我要休息了。”显然是嫌弃展玉和梁渊动静太大。
展玉被百里米目光一扫,立刻将手中的鸟笼塞回给梁渊,留下一句“我走了”便溜之大吉了。只留下梁渊手中鸟笼中晃荡的绿毛鹦鹉还在抗议:“梁渊!梁渊!”
百里米看都未看梁渊,便转身回了院子。待她背影消失在眼前,梁渊才拎着鸟笼进了隔壁的院子,边走着边威胁笼中鹦鹉:“再敢乱叫,我就拔了你的毛送到厨房去……”
侍卫徽景对自己主子幼稚的行为熟视无睹,跟着进了院门。
待展玉回了梅苑之时,青戈已经备好了晚膳。见到她灰头土脸的样子,青戈吓了一跳。
不是跟着百里姑娘学医去了吗?怎么好像在地上打了滚似的,衣裳绣鞋暂且不说,就连脸上都沾了一脸的泥。
她连忙让绿意去打了水来,让展玉净了脸,又服侍她用膳。
展玉一直在想梁渊和百里米的事情,心不在焉地吃完饭,便拉着青戈八卦:“你之前在廉郡王府待了三年,知不知道梁渊和百里师傅熟不熟?”
展玉也知道青戈必定知晓的不多,只是她实在无人可问,总不能抓着沈天殊八卦。
“魏王爷和百里姑娘?”青戈果然摇头:“奴婢自从进了廉郡王府后,就被分到了静澜苑,伺候姑娘之前根本没有见过几次魏王爷的面。”
心有准备,展玉还是有些失望。
这时,绿意恰巧端着清茶进了门,听到二人正在说百里米,顿时吐了吐舌头:“那位百里姑娘真是太吓人了,奴婢一看见她都不敢说话了。”
将茶盏放到桌上,她又察觉自己言语有失,连忙解释道:“也不是吓人,百里姑娘样貌倒是极美,只是冰冰冷冷的样子让人都不敢多看她一眼。”有些忐忑地看了青戈一眼,担心展玉会因为她刚才的话不悦。
毕竟展玉看起来和百里米也算熟稔。
展玉没有留意到绿意不安的样子,却被她的话逗笑了:“你是想说百里师傅气场强大吧!的确,在她面前恐怕一般人都不敢多说话。梁渊也是个奇葩,还专门搬去和百里师傅做邻居……”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倒像是在喃喃自语。
梁渊和百里米……这两个人放在一块,画风明显不大对。一个是冰山女神,一个是风流王爷,且冰山女神武力值可是MAX,恐怕以后净苑绝对清净不了。
展玉扶着下颌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