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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房婆子出了院门，扯着嗓子喊：“瑞姑娘！瑞姑娘……四少夫人说要你们去常青院。”
瑞馨只作未听，一口气跑到拐角处，婆子未能追来这才舒了一口气。
晨风传送着婆子呼唤声音，急燥而缥缈。
瑞馨拍着胸口，喘着粗气。
祥馨扶在径旁的石桌上，弯着腰，呼吸急促，“瑞姐姐，我们这样真的好吗？那女人到底是嫡母……”
吉馨只得四五岁模样，却已知事，动作倒也麻利，奔一截就回头张望，生怕婆子来抓她，确定无人跟来才稍稍放缓了脚步。
瑞馨不屑一顿，气喘微微地道：“这回祖母入京，大伯母、五婶儿早早儿就物色了好几家体面人家，准备与我们荣国公府结亲。祥妹妹，你年纪也不小了，难道真想让四少夫人给你指门商户做婆家？我们都是没亲娘疼的，我方提醒你一句：在这家里，除了她还有祖母能替我们做主。你要回去讨好她，只管回去，我绝不会去讨好那女人。我就指望祖母替我和如儿做主。”
如馨从小就听瑞馨的，这会子就只听到最后一句，问道：“姐姐，我们真要讨好祖母，万一四少夫人和田宜人生气怎么办？娘留下的嫁妆可都捏她们手里呢。”
“她以为拿着娘的嫁妆就能拿捏我们姐妹，再过些日子舅舅就会入京述职，到那时我就让舅舅出面给我们做主，娘留下的嫁妆，谁也不能动，那是我们姐妹的。”
要不是高氏的嫁妆在田宜人手里，瑞馨早就替自己谋划了，谁让高氏仙逝的时候她还小，否则哪里轮得上田宜人掌了高氏的嫁妆。
祥馨细细回味着瑞馨的话，她们都没亲娘呵护了，姐妹四个里头，倒是吉馨比她们都还好些，即便亲娘是侍妾却总比没有的强。瑞馨有自己的打算，如馨虽小，可有瑞馨护着。而她呢，也该为自己谋划一二了。
姐妹四人迈入院门，就听到里面的朗朗笑声。
花厅的门敞开着，能清楚地瞧见里面的人。长字辈的四房侍妾到了，正侍立在罗氏的两侧。罗氏端坐尊位，左侧第一把贵妃椅上坐的是大房的窦氏，其次是五房的萧氏，大房的姑娘在其间。郭晓瑕坐在右首，渐次是八姑娘郭玛瑙、十一姑娘郭珊瑚。
瑞馨倒吸了一口寒气，低声对如馨道：“拿出嫡女的风范，要大方得体，进退得宜，更得不卑不亢，就像在女塾时女先生教我们的那样做，不得慌张。”
“是。”
虽叮嘱的是如馨，四房的另两个庶女也在心里暗暗地记着，想着如何讨罗氏的欢心。
待罗嫂子通禀后，姐妹四人站成两列进入花厅，跪拜行礼：“孙女儿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吉祥！”
郭晓瑕正捧着茶盏吃着糕点，那动作优雅、娴熟，只一眼，瑞馨就觉得如同家中女学堂的女先生般举止得体，偏郭晓瑕还多了一份随意自在。
瑞馨心里暗道：到底是罗氏教养大的，瞧瞧人家那举止就大方端庄，富贵气十足，连喝个茶、吃个点心的动作都觉着好看。唉，虽说罗氏是小家碧玉，可人家就是比田宜人好，让你不服都不行。
罗氏笑道：“都起来吧。”扭头看了眼罗嫂子。
罗嫂子会意，从内室取了只蓝色的锦盒来，启开盒子竟是满满一盒子首饰，或金灿灿的花簪、或银晃晃的珍珠钗子，又或是挂放在竹片的耳环……
罗氏道：“这些是我名下珠宝铺子里做的首饰，是这两年在京城卖得最好的式样，正合你们姐妹们的年纪，都挑两样喜欢的戴。”
田宜人哪什么与人斗，罗氏到底是嫡母，哪母是晋阳小家碧玉，可人家在京城也有不少的产业。这十年罗氏虽不在京中，这些产业都是交给大房的窦氏在打理，怕是没少赚银子，就凭罗长春父子那点俸禄哪里能养活府中上下数百口人，还不多是罗氏贤惠，懂得开店铺、弄田庄地赚取银钱、粮食贴补家用。
瑞馨不动声色地抿着嘴，落落大方又是一拜，“谢祖母赏赐。”心里暗道：也不晓得罗氏给赏给大房、五房的是什么礼物？
如馨则有些雀跃，她可是有好久没添补过首饰。
祥馨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盒子里的东西，想着一会儿挑哪两样。
吉馨年纪最小，怯生生地扫视着屋里的人。
瑞馨的眼睛立时就锁定在大房的芸馨、蕙馨身上，两人头上都多了一支鲜艳的嵌红玛瑙赤金钗，那漂亮的红玛瑙雕刻成蝴蝶的式样，上头还嵌了蓝色的宝石，熠熠生辉，一瞧就价值不菲。
蕙馨的好东西有不少，可是芸馨有几样好首饰瑞馨心里却清楚得很，芸馨虽是大房的庶长女，可嫡庶有别，就算得大少夫人窦氏看重，到底逾不过蕙馨去，但见芸馨头上的红玛瑙金钗就是新得的，且花式新颖，怕得值不少银子。
芸馨似瞧出了瑞馨的心思，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
郭晓瑕放下茶盏，义婆子抱了一个大红色的锦盒，笑微微地道：“这是九姑娘给几位姑娘的礼物。”先取了紫色的锦囊，瞧着模样里面应是装了一件首饰。
郭晓瑕心头微沉：她何时给郭家的德字辈姑娘备礼了？转而望向罗氏，却见她含着一抹温和的浅笑。她立时明白这礼物都是罗氏准备的，罗氏这么做，就是想助她在晚辈树立长辈姑姑的威信与大度。
如馨谢了赏，迫不及待地打开，一见是红玛瑙赤金钗不由失声大叫：“姐姐，九姑姑给的礼物好漂亮！”迎视上瑞馨带着责备的目光，她立时敛住了喜色，扮出得体仪态，“如馨谢九姑姑赏。”
吉馨打开红锦囊袋儿，里面是一支赤金钗子，瞧起来虽不及嵌了红玛瑙的，却也是好东西。
罗氏含着浅笑，“你们一会儿，许是该去家中的女塾了。”
郭玛瑙恭敬地答道：“禀母亲，女先生家里有事，特向大嫂告了假，得过了八月十六才回来，这几日家中的女塾暂停。”
瑞馨款款行礼：“给大伯母请安！五叔母请安！给九姑姑请安！给八姑姑、十一姑姑请安！”
祥馨姐妹三个跟着学样，细细地请了一圈的安。
请罢了安，罗氏赐了座儿。
众人聚在花厅上闲聊。
郭珊瑚继续说道：“母亲，女先生离开的时候都给我布置了功课。十岁以上的姑娘，得抄五遍《女书》，还要绣五块绣帕、做五个荷包。十岁以下的，得背熟《女书》，绣两块绣帕、两个荷包，另外每人每天得写五十个大字……”
大房的菊馨炫耀似地道：“这算什么呀，芸姐姐和蕙姐姐都完成一半了。”
罗氏问：“菊姐儿，你完成多少了？”
五房的嫡长女兰馨今岁二月末才入的家中女塾，这会子听她们一说，有些急切地拉住萧氏的衣袖道：“娘，我的绣帕、荷包……我……我还不会女红呢。”
“这会子想起你的功课了，昨儿是谁与你弟弟、妹妹都快玩疯了。”
菊馨笑道：“我记得先生说过，兰妹妹和四房的吉妹妹还小，只需完成两块绣帕，但是得背会《女书》的女容篇、女德篇，每日得写二十个大字。兰妹妹可别只顾着玩儿，回头要是先生查验功课，小心受罚。”
《女书》乃是元淑皇后历经数载编撰而成，这对郭家姑娘来说就像一种荣耀，所有姑娘无论嫡庶都必须得背熟此书。
萧氏看着神色讷讷的兰馨，越发觉得好笑，“昨儿我可提醒过你，偏你只顾着玩。你芸姐姐、蕙姐姐人家都完成一半了，你却没个动静……”
兰馨心下越发着急，有些羡慕地看着芸馨姐妹，“可……我不会女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