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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利兹时已经入夜了。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
“头，你没事吧？”比尔博姆扭过脸，看着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肖恩，“你看上去老了许多。”
“我很好。”肖恩抬手摸了摸已经略显花白的络腮胡子，“我没事。”
云层缝隙间的闪电无声地划破夜色，隐隐地勾勒出头顶上方滚滚翻腾的云底。
第二天，倾盆大雨。整个布拉德福德市仿佛遭到了上帝的清洗。
弗兰克赶到市政大厅的时候大雨已经袭击了布拉德福德。他从停车场冒雨跑上了市政大厅的十几级台阶，肖恩和罗斯正站在台阶顶端的大立柱旁等他。
“我把我这边的详细情况已经跟市长说了，他正在办公室里等你，罗斯陪你进去。”肖恩一见到弗兰克就说。
“你去哪儿？我需要你的协助。”弗兰克说。
“我全力协助你，我已经跟市长说好了，给你一路开绿灯。你去把你这边的情况详细地跟他说一下吧，我要去一趟大学。”肖恩说。
“那好吧，一会儿我们通电话。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罗斯的。”弗兰克说。
“那好，祝你一切顺利。”说完肖恩便冲进了雨里。
“嘿，弗兰克，那玩意儿太有意思了。”罗斯笑嘻嘻地对着弗兰克傻乐。
“进去再说吧。”弗兰克可没有心情开玩笑。
市长彼得罗维奇·穆索尔斯基是个大块头的高加索人，笔挺的大鼻子和高耸入云的肚皮成了他的组合标志。他省去了自己名字中的几个音节，给自己起了一个念起来朗朗上口、政治上更加英伦的名字——彼得·摩尔。因为，显然他的没有音乐细胞的父母不知道，他们的儿子与19世纪“强力集团”的俄罗斯本土作曲家莫杰斯特·彼得罗维奇·穆索尔斯基同名，这让他差点成了政治舞台上的一名小丑。
“市长大人，请允许我开诚布公地向您汇报尼尔街38号的情况。”市长办公室里弗兰克情绪激动地说。
“好的，我洗耳恭听。”彼得罗维奇·穆索尔斯基捧着大肚子，端坐在办公桌的后面。他望着眼前这个湿漉漉的家伙说道，“请坐下吧，先生们。”
“市长大人，情况比您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弗兰克开口便说。
“别着急富兰克林·吉尔森先生，事情总会解决的。请别着急，慢漫地说，不要危言耸听。”彼得罗维奇·穆索尔斯基在办公桌后面慢条斯理地说，“警察局的肖恩·佩恩副局长已经把基本情况跟我介绍过了，你放心，如果有必要我会给你一路开绿灯。但请你不要危言耸听，务必实事求是地讲。”
“是，大人。”弗兰克接着说，“尼尔街38号的情况属于外来物种入侵。严格地说这不仅仅是属于布拉德福德市或者只限于西约克郡的生物多样性范畴，这属于整个英国的，甚至是属于全球范围的外来物种入侵。”
“他说得没错。”罗斯在一旁频频点头，表情显得很兴奋。
“吉尔森先生，”彼得罗维奇·穆索尔斯基毫不客气地说，“我发现你真是一个喜欢危言耸听的人，我不喜欢你说话的方式。这里是市政大厅，我们要务实地处理问题，不要过分渲染，我请你务必实事求是，不要夸大其词。是否属于英国乃至全球范围的外来物种入侵，现在下结论是不是还为时过早？”
“不，一点也不早，我的市长大人。”弗兰克激动得站了起来。
“吉尔森先生，你未免太激动了。”彼得罗维奇·穆索尔斯基打断了弗兰克，他向他挥挥手，说道，“请你说得具体一点，不要老是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你得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们才能达成共识。请你坐下，冷静一些。”
“是啊，你冷静些，市长大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罗斯拉了弗兰克一把，把他拉回座位上。
“对不起市长大人，我有点失态了。具体情况是这样的。”弗兰克调整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我们在尼尔街38号现场发现了两种不明的寄生物，很像真菌。从外形结构上看尸体上的寄生物有菌盖和菌栖，可能属于一种蕈菌，另一种则呈絮状，可能属于一种霉菌；从生长形态上看两种寄生物属于两种不同的真菌菌落。但是，分别采集的两组生物样本却都没有观测到菌丝和菌丝体或者原质团。换句话说，它们只是外形轮廓像蕈菌和霉菌。两组生物样本成分均显示为类似真菌孢子的颗粒，而且属于同一种无性厚垣孢子。这种无性厚垣孢子同时表现出游动孢子和孢囊孢子的特性，即既有细胞壁，又有鞭毛。也就是说，这种孢子既可以在空气中传播，又可以在水体中传播。此外，我们还发现这种孢子拥有一个功能未知的不明结构，这个结构是一层极薄的薄膜，面积很大，展开后可以达到孢子截面积的数千倍，甚至更大。这层功能未知的薄膜在孢子的构造结构上很像一张巨大的圆帆。这层薄膜平时团缩在孢囊内，我们相信这一结构应该跟传播的环境有关，但是目前对其确切的功能还不得而知。总而言之，现场貌似两种不同的寄生物，实际上是同一种寄生物由于不同营养体而表现出来的两种生长形态，而且已经进入繁殖阶段。进入繁殖阶段后，这种寄生物的组织结构全部转化为无性厚垣孢子，仅外形保留原本的轮廓。从现场观察来看，这种寄生物属于大寄生物，营养体包括脊柱动物和植物的活体组织，甚至于植物和动物的残余组织，比如木地板、木制家具和制作沙发的皮革，涉及的范围可能更广。根据罗斯的尸检发现，这种寄生物在进入繁殖阶段后能把宿主的组织结构全部转化为孢子，同其自身一样，在转化后宿主仅外形保持原本的轮廓。这种轮廓结构极不稳定，可由风、水等外力破坏，以达到传播的目的。全球包括人在内的所有动植物都有可能成为该寄生物的宿主，而且其生长期可能只有一两周左右。从现场的环境推断分析，这种寄生物在转化自身和宿主的同时需要消耗大量热能，这可能就是低温的原因。这种寄生物很有可能从环境中摄取热能，用于转换自身和宿主，产生抗不良环境能力、适应性和传播性都极强的无性厚垣孢子，通过环境中不稳定因素对轮廓结构的干扰产生被动传播。目前还无法推论分析的是这种寄生物在宿主体内的潜伏期究竟有多久。所以，这种不明寄生物是个大麻烦。”
罗斯听得心花怒放，而彼得罗维奇·穆索尔斯基则皱起了眉头。
“我不能说我完全听懂了，但是你的意思我已经完全明白了。请你告诉我，吉尔森先生，你说得这些有多少是你个人的猜测？有多少是确凿无误的？”彼得罗维奇·穆索尔斯基把手指交叉在一起叠放在肚子上，两个大拇指相互敲击着。
“可以说所有的结论都是我们的分析和推断。”弗兰克轻轻地咳了一声，“基本上是正确的。”
“基本上……基本上，亲爱的吉尔森先生，我不能靠你的没有根据的推断而拉响警报。”彼得罗维奇·穆索尔斯基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被罗斯打断了。
“市长大人，我这里有一份警方的快速DNA检测分析数据报告，我想弗兰克的人也已经做了，而且更加详细。”罗斯说着望了一眼弗兰克，接着说，“尸体的样本数据显示，那具尸体根本不是人类。”
彼得罗维奇·穆索尔斯基眼神定住了，他似乎是在试图揣摩罗斯最后一句话的确切意思。
“是的。”弗兰克在一旁说道，“恐怕我还没有说完，市长大人，最糟糕的在后面。”
彼得罗维奇·穆索尔斯基转而望向弗兰克。此刻他肥嘟嘟的脸上毫无表情。
弗兰克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叠厚厚的打印报告。他伸手递给彼得罗维奇·穆索尔斯基。
“这是什么？”彼得罗维奇·穆索尔斯基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他欠身离座，隔着宽大的办公桌伸手接过弗兰克手里的报告，不客气地说，“你最好快点给我解释清楚，我不喜欢别人卖关子。”
“这是不明生物的DNA检测报告。”弗兰克郑重地说。
彼得罗维奇·穆索尔斯基把目光投向手中的DNA报告，问道，“你的结论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