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淮。
程念初坐在甘州程太守专为他布置的一间住房中,静候来人。
得到蜀郡王下的指令,他也加快了步伐,让程太守和黄太守,约了李太守一同商讨此事,同时在李太守答应来此之际,趁机控制了他的父母妻儿。
这样,就不怕他碍事了。
既然不能杀,总得采取点非常手段才行。
幸好他对李太守的态度有了预测,并没有直接点明,而是借着一个故事来看他的反应。
果不其然,在听了他的故事后,李太守态度坚决言辞激烈,对故事中那个叛国的人极为不齿。
他就搞不懂那些文人气节了,谋反这样的事虽然风险大,但回报也高啊,万一成了,那封王拜相还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蜀郡王也不是那种对所有人都鸟尽弓藏的人。
只要对他绝对的忠心,他不仅不会夺你的权,反而会委以重任。
跟着蜀郡王这么久,程念初自认也对他多少有了了解。
办好了这边的事,成功发动起义,蜀郡王再将他在阴山训练的两万人马拉出,还有与天耀或是宁国达成协议后所获得的人马……
在这水难过后人心惶惶的时机,一呼百应不一定,但响应的人却绝对比平常要多。
皇宫里的那位也病倒了,没了他坐镇,朝廷中也总会有人动歪心思,这时机挑的真是再好不过了。
似是一切都胜券在握,程念初忍不住想要大笑三声。
等他有权在手,他就再也不用顾及其他!
美人算什么?有了地位,他还怕无人?
还有苏雪卿。
一想到那个他已经恨之入骨的女人,程念初的好心情立时破坏殆尽。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都是那个女人,让他走上了这样一条道路。
不过最后她死了。
终于死了,死在了自己手里。
想到她死后受的折磨,程念初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死的好!
可是为什么心底的某个角落有那么一点点空落?
将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压制下来,程念初恢复平静,刚端起茶杯正欲喝茶,就被门外极有规律的几声敲门声吸引去全部心神。
到了么?
程念初把茶杯随手一扔,便有些有些迫不及待的起身朝议事厅而去。到了议事厅门口,陈年初又恢复淡然,整理了下衣冠这才缓步走了进去。
议事厅里边,李太守,程太守,黄太守三人分庭而坐。
“把我急火火的喊过来,却一个个话都不说,眉来眼去的,你们是在打什么哑谜呢?”觉着气氛有些不对,李安为了活跃一下氛围,不由故作打趣着道。
议事厅内诸人相视几眼,却都没有吭声。
自然是想着怎么说服你陪同我们一起造反啊。程太守瞅了他一眼,心道。
也不知道在得知你老子娘都被抓了后,你还能有现在这样有心情调笑不。黄太守撇嘴,暗自腹诽。
李安原就不是谈笑风生的人,这会子难得从严肃正经转变一下风格,却还没有得到回应的李安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了,又端了杯子喝了口水,便也不再吭声。
他不说话,那两人眼神交流着,场面一时间安静非常。
程念初一走进来就看到这场景,不由挑高了眉。这鸿门宴怎么唱成哑剧了?
知道他是蜀郡王亲自请封的蜀郡王世子,又是现在在这地区代表蜀郡王本人的代表,黄太守和程太守都纷纷起身向他行礼。
程念初也不尊大,弯腰回了一礼。
只坐在位子上没动的李安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朝廷派来的钦差吗?来解决海淮水难的官员?只是这面白俊秀,不太像封疆大吏啊?新进的状元探花?
这个时候有能力召见他们,这黄太守和程太守又都给他行礼吗,那应该是钦差吧,如果是钦差的话,那于情于理都得行礼,可他没有收到上面发下来的任何旨意啊!
李安这会儿心中已经打了几个转,望着朝自己似笑非笑的程念初和笑容意味不明的黄、程两位太守,李安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只是现在摸不清状况,他也不作声,而是静观其变,以静制动是最好的。
但程念初可没打算给他‘观变’的机会。
与程黄二人打完招呼后,程念初也懒得再拐弯抹角,而是单刀直入,淡笑道:“李太守,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在听着他嗓音就觉得有些耳熟的李安乍一听到这话,脑子里边电光花火,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见他还没想起来,程念初也不着急,他当时去找李安时稍稍易了容,没认出来也是正常。
只是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李大人日理万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李安听到日理万机面色一变,看着程念初的眼神不禁深沉了起来,收到效果程念初微微一笑,接着道,“李大人难道忘了,前不久我们还在一起谈论过一个故事?”
一个故事!
李安脑海中的印象越来越清晰,当程念初忍不住再度提醒时,他恍然大悟,“竟然是你!”
是了,那****再官府处理完海淮灾粮调度之事后,他头痛无比外出散心时,曾经在茶楼上碰到过一个胡子拉杂的中年男子。
那时那男子其貌不扬,谈吐却颇为不凡,与自己相谈甚欢,自己也因为心情不佳而有心懒散,与他说着说着到了兴头竟没注意时间,一度说到月上枝头。
只是令他惊讶的是,那个中年男子现在却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子,而且什么时候又成了能令两位太守都行礼之人?
难道朝廷最近又出了什么年轻新贵么?
“李大人,出于对你本人的尊敬,还有你对故事的态度,我也就直说了。”不给他继续猜测的时间,程念初自顾自道,“我是蜀郡王世子,此次前来,代表的是我父王,来与诸位大人商量些事宜。”
那个被变相拘禁在蜀郡的闲散王爷什么时候有了一个这么大的世子?这世子又来这里做什么?
李安更奇怪了,水难跟蜀郡王有什么关系?
莫不是蜀郡王想捐赠物资给灾民?想到这里李安心中一喜,可是也不对吧,望着程念初再看看黄,程两位太守的神色,李安又转了念头,若是赈济灾民自然是要大张旗鼓前来,何必这半夜三更的见他们?
想到这里李安的目光顿时变得悠长深邃。
“蜀郡王的意思是,目前陛下龙体欠安,朝中缺一人主持大局,皇子们又没有合适的,所以王爷愿意站出来,代陛下主持大局。”尽量将意思表达的清楚,但又不能说的太直白,程念初委婉道。
蜀郡王代陛下暂行国事?
前朝倒不是没有先例,但这个时候提出来,李安总觉得有些不妥。
具体不妥在哪里,李安却说不出来,但直觉告诉他事有蹊跷。
李安自然没急着开口,静等下文。
“但因海淮水难一事,各地都有灾民暴动,蜀郡王的意思是,能否调动各州兵马,先行将骚乱镇压。”重点来了,打着镇压灾民的旗号,实则借机控制兵马,这一行为被程念初说的无比光明正大。
借兵马?
李安顿时警惕起来,各州驻军少说也有上万,这一股力量调动起来,结合在一起的话,也能形成一股不能忽视的力量。
灾民暴动算起来都是一些手无寸铁的农民,至于用这么大的阵仗去对付他们?
而且他并不赞同强压,说起来,最好的办法是疏,而不是堵。
“要调动兵马,就需要李大人手上的兵符,还请李大人配合蜀郡王的调度。”该说的说完了,接下来就得表态了。
程念初定定的盯着李安。
他手上的兵符么?
在心里把弯弯绕绕理清后,李安有些明白了蜀郡王的打算。
但那个猜测后果太过严重,李安还有些不敢相信,但是心中却隐隐的意识到了些什么,唯一庆幸的是,此回出行,他将朝廷和民间调集来赈灾的相应贵重物品都一一妥善安放,多少能拖延点时间。
除此之外……
看两位同僚,不对!是程黄二位太守的样子,还有他们对程念初毕恭毕敬的样子,李安暗道不好,这两人只怕已经倒戈了。
竟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蜀郡王的手脚这么快么?
“李大人,请交出兵马符吧。”李安迟迟没有表态,程念初也没了耐心,懒得再好言好语,干脆直接的出声道。
“没有。”李安回答的无比干脆。
“李大人,说话之前,请考虑清楚。”程念初敲了敲桌面,笑容满面眼神却满是警告。
“没什么考虑的,没有就是没有。”李安再次斩钉截铁的回道,他李家满门忠烈,他自然不可能做那反贼,李氏一门的百年清誉绝不能毁在他手上!
“这样啊……”程念初这句话的末尾拖得极为绵长,听起来竟有些温和。
见程念初没有继续说什么,李安心中稍稍镇定,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没有,想必他也奈何不了自己。
可是没一会儿,程念初却敲了敲桌子,门外一个人应声而入。
“不知李大人可否见过此物。”将那人呈上来的东西在李安面前一亮,程念初笑得极为清雅朝李安朗声道。
那是一个红色的荷包,上有一朵梅花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