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来的时候,很突兀的把我放在柜面上的一支签字笔给碰掉在了地上,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里显得那么清脆,吓了我一跳,也让娜娜紧张的看着他,而那人却穿戴整齐酷似位学者般的斯文,笑容却是有些莫名的尴尬,我和娜娜就那么看着他弯腰捡起了那支笔,然后努力了几次才一脸沮丧的看着我们。“不好意思,坏了!我,我赔给你们吧!”
“哦,没关系,那是公用的,我换一个吧!”也许看着他沮丧的样子让我觉得他不是故意的,于是放松了警惕,重新拿了支笔放在了原来的位置。那是为方便来读书的人备用的最廉价的签字笔,我没太当回事。
娜娜似乎也松了口气,回身拿着杯子出去了,临走还回头狠狠地看了那人一眼。我询问了那人的大概资料,给他办了个借阅证,也知道了他叫宋彦修。我看了看那个洒脱的签名,又回头看了看那个个子高高的,相貌斯文儒雅的男人,不由咧了咧嘴。
宋彦修似乎也在关注我,见我看他,也展露出魅惑而灿烂的笑容来。我轻叹一声,这男人的笑容的确是有够迷惑人的。笑得那么灿烂,引的几个来读书的小姑娘都在盯着他看呢。
娜娜回来了,看着那人轻皱了皱鼻子。“姐姐,他想要勾引你呢!没看见他一直对着你笑呢?笑得那么猥琐,好贱哦!”
我回头看去,宋彦修就坐在离柜台不远的书桌旁,桌面摆着一本很厚的书,却在看着这边依然是笑容满面,却又有几分轻佻了。我扭过脸去,看着娜娜玩笑着说。
“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我可是众所周知的有夫之妇,而且容颜衰老的半老徐娘,看上我?除非脑袋有毛病吧!”
“去吧!姐姐就会拿我玩笑,不知道小白脸都没好心眼么?还有啊,看他的样子,年龄也不小了,应该是大叔级了,我没兴趣!”
我再也憋不住笑了,搂着娜娜刮她的鼻子。“这丫头牙尖嘴利的,让我看看今天吃了什么啊?这么辣呢?”
“哈哈。。。。”娜娜也笑了,我俩笑闹了一会,午休时间,我俩锁好抽屉,把午休牌放在柜台上,一起去后面食堂吃饭了。至于图书馆里读书的人,有的自己带了吃的,有的把书放在桌上,出去外面吃了再回来,门口的保安哪里会有记录,不用我们担心,吃完午饭,还可以在外面散散步休息一下。
我和娜娜正在吃饭,经理办公室的文书小丁就加了进来,先把盘子里的肉都拨给了娜娜,然后问我。“苏姐,我听经理说,今年你们管理主任就退修了,你不打算争取一下?”
“争取什么?主任么?不是说要学历的?我又没有。”
“可是你工龄最长啊!八九年了吧?娜娜太小,工龄才不到两年,还有啊,你以前带过的管理员现在那个不是在上面,就你在哪个位置待得最久。”
“就是,苏姐,争一下吧!也许有机会呢?”娜娜抬头看着我,眼里满满的希望。
“我。。。。。”我还是有许多忧虑。
“行了,一会到我那拿份表格填一下,剩下的我帮你吧!苏姐,不是我说你,你呀,太老实了。”小丁不满的看了我一眼,低头吃饭。我也低头慢慢的把饭盒里的饭菜一口一口食不知味的吃完,心里是满满的酸涩。
不是我不争,而是我很清楚我没有资格,当年来上班,是我的主治医生看我在工地和那些男人一样干的超负荷的体力活,他说怕我坏了他的名,托人给我安排了这份工作,还帮我还了部分的医药费。可是那时候煜生更苦,干着几份兼职,就只为了尽早还清因为我欠下的医药费。那个时候我竟是不知道,因为我,煜生所付出的更多。。。。。
“苏姐,你把表填了吧!如果可以,升职之后你就有更多福利了,我姐夫不是也可以轻松些了?”娜娜陪我在草坪里转悠,有时候我俩会去休息室小憩一下,可今天我不想去休息室,只想站在阳光下,感受一下青草阳光的气息。娜娜很乖觉的陪着我来了。
“其实我是怕惹麻烦,五年前原本经理要调我去办公室的,可是刚好我家人找来胡闹,就不了了之了,但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是全图书馆的笑话,经理警告过我。。。。。”
“所以呢?你就认了?这些年他们就不知道你那些家人根本就是混蛋!他们都不顾你的生死,你又何必那么多心呢?”娜娜说的义愤填膺的,她也是见识过了那母子俩的无情冷漠。
“苏姐,我认为你得为你自己和晓瞳还有姐夫考虑,那些不相关的人和事都不要再管了,你的好心得到的不都是变本加利的伤害?”
“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他们一样的冷酷,我做不到。。。。”
“那你就不想想,每次他们伤害的都不止你一个,还有晓瞳,还有我姐夫,如果你再姑息下去,希望他们不要做出更无情的事来。”娜娜冷哼了一声,在草坪上的藤椅上坐下,用手支着下颌就那么看着草坪上的阳光,似自言自语的说。
“真的很想不通哦,他们就那么心安理得么?就没有一丁点的愧疚么?”
“不会有的,你知道十年前我出车祸,差点就保不住命了,还有晓瞳还在保温箱里,可是他们也没有一点愧疚的拿走了我的救命钱,要不是煜生,只怕是。。。。。”
“那你就更不应该有愧疚了!苏姐,他们为了他们都不顾你的生死,那么你也还完了欠他们的。我的姐姐呀!”娜娜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我,眼里满是茫然。
我也有些茫然了,不知道为什么会把那件搁在心里近十年的事说给娜娜听,也许真的是心动了。毕竟我也有机会,只是我从不敢奢望而已了。
“姐姐,还要犹豫么?就不考虑晓瞳和姐夫了?姐知道自己有多残忍呢?你在助纣为虐!”娜娜冷冷的说着,起身走进了图书馆,丢下我一个人在草坪上,灿烂的阳光在那一瞬也失去了温度,只剩了茂密的大树枝叶间刺眼的光亮。
“怎么了?不舒服么?”那个叫宋彦修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倒真的吓着了我。惊愣间看见他错愕的样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也是的,这男人像是出来透气的,手里还拿着那本厚重的书。
“哦,我只是休息一下,没事!这地方让给你了。”我站起来要走,却被他拦住了。
“苏沫?能帮我拿杯咖啡么?”男人优雅的坐在了藤椅上,修长的手指轻敲着茶桌的玻璃桌面。
“抱歉!我只是图书管理员,咖啡的话,您的去那边,或者叫他们送过来!”我还是绕过他走了,我还有我的工作,没有时间去打发这些无聊的人。工作牌上就有我的名字,知道了又能怎样?我可是有家有孩子的。
回到工作台,娜娜把一张表放到我面前,没什么温度的说,“就知道你不会去,小丁把表格拿来了,让你尽快填了交上去。哦,总经理也知道了。”
整整一个下午,我几乎都在工作台后发呆,我知道自己不是不想争取些什么,只是从开始就知道自己应该是个影子般的存在,又怎么敢去争取实际的色彩?那么我还能安静的度过以后的日子么?我茫然于这些看似表面绚烂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恐惧于所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