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平意同祁柳之前见过的人大为不同,与她之前所猜测的形象也是大相径庭。
其人表面上看不出多少傲气,反而是让人感觉是散漫的很,对祁柳不答话毫不在意,在前面给人带路也走的不紧不慢,倒像是闲逛一般。
这样的走路速度实在有点慢,但祁柳不敢有什么异议,乖乖的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好在齐平意没再提什么刁钻问题,沉默的把二人一直带到了谷中心。
药王谷名头虽大,占地面积却不大,三面环山,唯一一面稍平缓的出路尽头还是悬崖。所以进出极为不易。
从山顶往下看,谷底的景物隐在袅袅云雾之中,隐约可见几件草顶竹房坐落其中,房旁有清澈小溪流水,潺潺绕行,水面宽处有拱形竹桥架在上面,供人通行。
祁柳跟着齐平意走近谷底,发现共有8间房子,4间竹房,3间草房,还有一件是青砖垒成的砖房。
8间房平均分成两排,相面而立,中间夹着一条窄窄的碎石道,有三丈宽。
齐平意把祁柳和顾言领到中间坐北望南的一间竹房,门上挂着一只造型独特的鎏金长锁,颇像现代密码本上的旋转数字锁,齐平意伸手摆弄转动了几下,锁头便轻轻弹开。
齐平意推开门,看了几眼房内确认无碍,便回头侧身示意两人进去。
祁柳低声道了谢,拉着顾言进了门,发现房里十分干净,没有浮尘,摆设也相当素雅出尘,屏风花几一应俱全,云母饰窗低调清幽,甚至还有一个低矮的博古架,上面放着些袖珍玩物。
齐平意淡道:“这是你以前爱住的一间,你不让我动,我也懒得打理,山里不脏,你看着自己整理。顾言住你旁边,你也一块收拾了吧”
祁柳把随身背的小包裹放在房内竹桌上,感谢道:“劳烦齐先生费心了,祁柳还有几件事要请教先生。”
齐平意啧了一声:“少说这些肉麻的谦辞,你说来真让人起鸡皮疙瘩。”
祁柳其实也不适应这之乎者也的说话方式,但形势所逼,只能做个表里不一的淑女子了。
不过现在不能为些旁枝末节的事纠缠不休,祁柳微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来找先生,一是因为我失忆之事,二是最最要紧的,便是顾言的病有了些转机,特意带来给先生瞧瞧。”
齐平意正倚在门上,闻言皱眉道:“什么病?”
祁柳解释道:“便是顾言的失心症啊。”
“谁跟你讲他是得了病的?”
“哎?此话何讲?”
齐平意站直身子,走到顾言身边,握起顾言的手腕,边把脉边道:“他是要被人催断全身经脉,为了保命自己强行散功,所以才心智全失,记忆全无的。”
祁柳听到第一句话时便如被惊雷一炸,强作镇定的听完最后一句,好歹忍住没有冲上前拉着齐平意的袖子大喊:你说清楚啊我去,到底什么是催断经脉啊,是我想象的那样残忍么。
齐平意虽然心思缜密,见微知著,不过也不可能听到祁柳心底无声的呐喊,诊断完顾言,又继续看向祁柳:“我更想知道你的事,说说吧,怎么个失忆法。”
祁柳还没沉下心神,心不在焉道:“我也不知道,看病的郎中说是我掉下悬崖,脑心受损,所以才失去记忆。”
齐平意听完,对郎中的判断颇为不屑的摇摇头,放下顾言的手,像是开玩笑道:“我看你哪像是失忆,倒是像换了个人,叫人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祁柳也不是第一次听这种话了,随便应付道:“记忆乃是秉性之根,记忆没了,自然行为举止都大不一样了,先生只当我还是以前祁柳便好。”
齐平意抿了抿嘴:“我只怕做不到了——以前的你,说话可没这么圆滑舒服,都是指东说西,尖酸刻薄,能活活把人气死。”
祁柳只能笑道:“那祁柳以后不会了。话说,齐先生刚才给顾言看过了脉,如何?”
“脉象比上次来的时候平缓多了,说明他体内的经脉正慢慢的恢复,不过还没有内力流动,伤及心脉,等于伤及了元气,我不知道他的武功套路,心法修炼,也不能给他渡气传功,万一走错了脉路,和往他体内插了一把尖刀差不多。”
祁柳喜道:“那就是说,断了的经脉也能接上?”
齐平意叹了口气:“我只是说他的经脉差点被断,结果在那千钧一刻时他把自己的功力散了个干净,经脉也因此保住了。跟一个不懂武学的人谈话,也真是麻烦,尤其是脑袋还不灵光的人。”
“。。。。。。。”
药王你的坏话这么大咧咧的在当事人面前说好么。
“不过我也不是对他的恢复没有法子。”齐平意忽然道:“既然脉络开始清晰,再用药浴辅助,加上针灸通穴,必定比他自己自然痊愈好得快。”
“那,能完全痊愈么?”
“自然,水杯里的水倒空,再倒满就是。”
祁柳长舒了口气,几天来第一次真心欢喜的笑起来,顾言的事是她现在唯一担心的了。
看到祁柳的表情,齐平意懒懒道:“顾言回去也不过几天吧,你对他倒是关心。不过你也不要太高兴,我只说会完全恢复,可没说要多久恢复。”
“先生的意思是,会很久么。”
“就凭他的资质,会比平常人快很多,大概,要二三十年吧。”
“。。。多久无所谓了,顾公子能恢复正常神智就好。”
太阳已经完全在山后隐藏了光芒,这谷底的夜晚比其他地方来的要早,顾言和祁柳赶了一天的路,其中还有半天危机四伏的山路,难免有些困倦,祁柳已经开始犯迷瞪了。
顾言大概是在这住过不少时日,并没有表现出不安不解的神情,淡定的站在那里,依旧不言不语。
草草用过齐平意备下的晚饭,祁柳便携顾言道谢离开,回到房间准备休憩。
祁柳给顾言铺好床铺,点上兰草守夜灯,像往常一样对躺好的顾言道了晚安,便放置下床帏。
转身要回自己的房间时,祁柳看到一道人影站在房中。
“跟我来。”
祁柳跟着进了对面最西头的那间砖房,屋里布置的如同客厅,头上两把太师椅,两边各三套桌椅,有20多平方的面积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半个屋子影影绰绰的笼在阴暗中。
齐平意进了屋子,不坐下,也不请祁柳坐下,站在中央,背身而立。
祁柳待要开口询问时,突然听齐平意开口,声音冰冷无比:
“你不是祁柳,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