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日头正好,不热也不烈,祁柳身着水红襦裙,罩着雾纱轻衣,顶着太阳走了半柱香的路,也没觉得热汗淋漓,难以忍受。
面前是一间普通的乡间民居,竹篱笆松松散散的围着一块菜地,里面种的不是瓜果蔬菜,而是各类草药,土墙上的木门微开,漏出些许院里光景,浓厚的草药味和着土味从门里传了出来。
祁柳不甚肯定,转头对归汶道:“是这家吧,麒麟铜锁,一路走来只见这一家门上有。”
归汶也是第一次来,低头又仔细地看了一遍门锁,确定道:“是这一家没错。”
祁柳闻言上前,轻轻的叩了叩木门,木门受了力,吱吱呀呀的往里移动,半扇门就这么大敞着,等了好一会,都没有人应声出来,往院子里望去,只有曝晒的草药,连一丝风都没有。
祁柳同归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
祁柳清了清嗓子,迈进门内,高声清音喊道:“老伯?老伯?在么?”
连喊了三声,都不见人应,祁柳停下脚步,猜想是他们来得不巧,那位老伯可能正好外出,见着院里还有几把竹椅子,不如坐着等上一等。
祁柳让顾言和归汶坐在椅上,自己慢慢走到晒草药的架子旁,好奇的翻看起来。
架子上的草药种类众多,却井井有条的摆放着,互不掺杂。
祁柳认得草药不多,但也发现这个世界的植物和她所在的现世并无不同,草药里有几株甘草,决明子,白芷,还有麦冬都是她所见过的模样,只是不知道在这里还叫不叫这些名字。
草药架子旁边的地上还有一个竹编的圆簸箩,里面稀稀拉拉的摆放着一些动物草药,怪模怪样的,就祁柳看得出的几样,有蛤蟆酥,僵蚕,九香虫等。
祁柳无意中眼一瞥,看到被晒得脱水的动物尸体旁边,有条白环纹细尾蛇仍旧圆鼓鼓的,栩栩如生,忍不住蹲下身子伸手要去摸,突然听到一个惊慌的声音响起:“哎哎,丫头!不要摸!”
祁柳下意识一缩手,往声音来源看去,见屋门口站着一个老人,头发胡子花白,包着灰布头巾,手里拿着竹篓,正紧张的看着她。
“不要乱摸啊,丫头,这毒蛇可是活的啊!”老人见祁柳收了手,重重的叹了口气,走过来把竹篓放在地上。
祁柳透过篓上的孔洞,看到里面竟是纠缠的一条条蛇虫,黏黏糊糊的蠕动,不由站起身来,往旁边躲了一躲。
这一起身,挡住了晒在竹簸上的太阳,祁柳注意到刚才她要摸的那条黑蛇果然微微晃了晃脑袋,团起身子来。
老伯见状皱眉看着祁柳:“不要挡着太阳,这瞎子蛇得了阴凉,就会精神过来。”
祁柳不好意思的再往旁边让让,让出好大一块空地来,才道:“您就是阿重老伯吧,我是祁柳,龙大哥让我来找您,进药王谷。”
暗音告诉过她,药王谷身处深山之中,外围布了三重机关障碍,除了与药王齐平意相熟信任的人,对这些陷阱根本没有章法。而齐平意为人高傲难近,除了祁柳,能自如进出药王谷的几乎没有,要想进山,只能找药王的送药人阿重老伯带路,齐平意得了暗卫的消息,也会在谷前接应。
阿重伯把竹篓打开,把里面缠作一团的蛇一条条的揪出来,放到竹簸上晾晒,对祁柳的话好似不闻一般,没有理睬。
祁柳愣了下,以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惹恼了这位老人,耐心的又重复解释了几遍,才发觉老伯听到了一些词有点反应,却不理解整句的意思。
怪不得刚才喊门没人应,原来这位老伯耳背,一直呆在屋子里呢。
祁柳无奈,大声的在老伯耳边讲了一遍,老伯就道:“老头子知道你是谁啊,不用再讲了。我弄完这些大虫就带你去,莫要着急啊。”
祁柳笑道:“那就麻烦重伯了。”
阿重伯眯了眯眼,哑着嗓子道:“那么久不见啦,你这丫头咋学的文范了呢,以前你都叫我老聋子来,如今伯伯伯伯叫的这么规矩呢。”
祁柳笑笑,也不答话。
阿重伯很快收拾完了草药,在布巾上擦了擦手,又把布巾拿下来缠在腰间,对祁柳三人道:“老头子带路也不是头一回了,丫头你也知道规矩。”
说完指了指顾言:“我老眼不大好使了,但这位俊公子我还是记得见过的,可以带进去。”
接着又看向归汶道:“这位娃子没见过,不能带的。”
祁柳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当下着急道:“他是归汶,是我的手下,怎么不行呢?”
阿重伯道:“他是你的手下,可不是老头子的手下,我不认得,就不能带。”
祁柳劝道:“阿伯,我以前不是带过生人进谷么,这位公子,不就是跟着我进去的么。”
阿重伯很执拗:“那是丫头你自己给自己当带路人嘛,带谁都可以,齐先生也不会怪罪,我要带人,必须要带保险的人,万一带了不好的人,齐先生一生气,就不理我们,不要我们的药了。”
祁柳又劝解了几句,见阿重伯仍旧不肯妥协,只好看向归汶。
归汶便道:“主子不如跟着老伯去吧,这里是药王的地盘,料得没有人敢对主子不利,属下同其他护卫就在这山外守着,随时待命,若是主子有危险,放红烟呼救就可。”
祁柳刚才还心想归汶不去不要紧,有暗卫暗中相随就行,结果归汶这一请命,就只留她和顾言两人进谷了。
祁柳抬头看了看日头,正过了头顶,在往西斜,进山至少要半日工夫,若想在天黑前到达,现在就得启程了。
暗卫的消息已经用鸽子发往谷中了,那脾气古怪的药王若是得了信,在谷中等不到人,不知道还要生出多少变故。
祁柳看着顾言用清澈的眼眸望向深山,叹了口气,便跟老伯让步,让归汶在老伯家中等待,暗卫前去山外,三人准备好行李,往谷里徒步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