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花曼丽今天穿了一件艳丽的玫红色的坦襟,配着头上豪丽奢侈的珠翠,倒是又高贵又霸气,她本担心姬无忧华会抢了自己风头,哪晓得那人非但没有盛装打扮,反而选了让人诟病的白色,若是皇太后与皇上见了,难保不治姬无忧华的罪。
姬花曼丽心里高兴还不来不及,哪里会去管周德妃的挑拨,她媚眼一扫,一记冷刀子飞到周德妃身上,“德妃似乎管得宽了些,又不是多么正式严肃的场合,穿什么衣服还不是由着个人的喜好,再说本宫觉得姬美人这件衣服倒是好看的。”
的确好看,简直好看过了头,在这一群莺莺燕燕中,那一袭白衣仿佛如仙子般超凡脱俗,一下子将那些女人比了下去。再加上那若有似无的媚态与灵动的双瞳,更显得倾国倾城,姬花曼丽眼中隐隐闪过妒忌,这个女人……若不是眼下还用得着,她真想将她的脸整个儿剥下来!
姬花曼丽维护的话一出,那些窃窃私语立刻消了下去,殿中陆续有人进来,她们的注意力便又转移到其他地方。待所有人都到齐了,便听得太监尖声禀报,皇帝驾到。
赵俨穿着正式的晚宴礼服走进来,没有戴冕冠,墨黑的长发只是用金冠束起一半,露出那张俊美霸气的脸,姬无忧华放眼看去,只见一干妃嫔全都是满眼陶醉和爱恋。
姬无忧华在心里冷冷嗤笑,这样出色的一张皮,谁能想到背地里的阴狠与毒辣呢。众人行礼,平身,待坐定之时,便看到赵俨的视线投过来。姬无忧华毫不畏惧地迎上,竟发现那双狭长的眸子里闪烁着惊艳与爱意。爱意?姬无忧华不自然地撇过脸,是她看错了吧,怎么可能从那个男人眼里看到爱意呢?不然就是他又在演戏了。
然而赵俨早就收回了视线,开始说着庆贺两位妃嫔生辰和廉王回京祭祀云云,姬无忧华无聊地听着,吃起面前的点心和水果,丝毫不管别人正一脸惊异地看着她。
赵廉兴味的眼神投过来,在心中暗笑,这个姬美人有点意思,不仅穿着白衣出席宴会,还当众不顾规矩,皇上还在讲话便自顾自吃起东西来,竟然不被斥责……晦暗地瞟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皇兄,赵廉心中百转千回。
宴会无非就是那个样子,领导人讲话,然后群臣恭贺,最后是歌舞。姬无忧华手里把玩着一枚冰镇的荔枝,眼光百无聊赖地四处逡巡着,无意中对赵俨的,又若无其事地移开,隐约瞧见赵俨的脸瞬间变得铁青,姬无忧华冷笑连连,怎么,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受不得冷落了?
姬花曼丽无疑是今晚的主角,命妇与妃嫔们都围着她转,顺便向皇帝投去一个欲语还休的眼神,姬花曼丽也注意到了,笑得那叫一个狰狞,眼神阴毒地在那些胆敢勾引皇帝的妃嫔身上转来绕去。
相比之下另一个主角就显得低调多了,赵廉坐在位子上饮酒,只与旁边的宗亲们闲聊,那些大臣们根本不敢上来搭讪,生怕给皇帝留下勾结廉王的嫌疑。
察觉她的眼神,赵廉也转过头来看她,手中的酒杯遥遥一举,唇边勾勒出一丝笑意,姬无忧华移开脸,并不举杯回应。赵廉贴了冷脸也不生怒,继续与旁人谈笑风生起来。
栗姬今日没来,也是,以她的性子是不可能来看姬氏两姐妹风光的,大约其他人也不想,却碍于姬花曼丽的威风,不敢不赏脸罢了。
“姬美人,你今日生辰,坐到朕身边来。”赵俨突然出声,叫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姬无忧华讶异地看去,只见赵俨朝她的方向遥遥伸出一只手,姬无忧华怔住了,若是以往,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殊荣,她定然是极高兴的,可眼下却是物是人非,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喜悦。
当初的自己是多么可笑,赵俨给的殊荣和疼宠,不过是为了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不过是让自己去死,可她竟然开心得不得了,以为这样的尊贵和爱就是真的。
姬无忧华静静地看过去,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曾经解过自己华丽的绸衣,曾经抚过自己如玉的雪肌,曾经带给她安心和快乐,也给过妒忌和屈辱。
瞧,姬花曼丽眼中已经飞出恶狠狠的刀子,其他妃嫔的眼神也像要吃了自己一般,姬无忧华盯着那手,忽然漾出一抹妖邪魅惑的笑来,她起身向前,摇曳生姿地走到王座面前牵住,在赵俨身边坐下,对众人投去无辜的眼神:“姐姐们莫急,等到你们生辰时,定然也是能得到皇上这般爱宠的,对吧皇上?”
仰起小脸看向赵俨,赵俨看着那无辜的双眸,嘟起的艳丽红唇说出娇嗔的话语,看似这般亲近,那眼底深处的冷漠却叫他心底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失去了。
不,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赵俨抿紧了双唇,发现周围的妃嫔们都在等着他的回答,烦躁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他紧绷着吐出一个字,“是。”
妃嫔们又欢欣起来,耳边听见姬无忧华发出一丝细微的哼声,似不屑又似嘲讽,赵俨心头火起,狠狠捏了捏那柔软的小手!
“啊……”姬无忧华低低吟一声,分明是痛,可那压低的声量却莫名有丝暧昧的意味,赵俨倒吸一口气,下腹敏感地肿胀起来,这女人,怎么可以在这里勾引他!
转头看着姬无忧华,她正一脸谴责地看着自己:“皇上可不可以松开臣妾的手了?”
那柔若无骨的小手还握在自己掌中,细嫩的肌肤已经起了红印,啧啧,可真是个娇嫩的女孩儿,赵俨冷哼一声,心中却是怒火滔天。瞧瞧这女人谴责的眼神儿,还有那明显的疏离,赵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就这么不受她待见吗?栗姬从温顺的小绵羊转成致命的毒蛇,这女人以往也是千依百顺,如今只是受了些委屈,就要和栗姬一样反咬他一口?
赵俨怒极反笑,固执地捏住她的手不放,“爱妃今日怎么穿了白衣?莫非不知道这有藐视宫宴之嫌?”
此言一出,姬花曼丽以及一干宫妃立刻望了过来,都竖起耳朵在听,姬无忧华既敢穿着裙子出来,就有的是应对之词,她皮笑肉不笑道:“皇上可是冤枉臣妾了,蒲柳岂敢与娇花争春?今日虽是生辰之喜,但臣妾与丽贵妃毕竟身份有别,岂敢夺人春色,况且……栗美人曾经在春日宴那种重要的场合中穿了白衣,皇上怎的不说她藐视宫宴?”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姬美人是在公然与皇帝叫板啊!连听到前半句还喜滋滋的姬花曼丽都吓白了脸,暗暗瞪了一记姬无忧华,生怕自己被迁怒。
众人偷觑赵俨的脸色,见他果然面目阴沉,仿佛冬日寒霜,不由齐齐打了个冷颤。
赵俨低低笑起来,那笑意却未及眼底,“原来朕的爱妃是吃醋了……”
姬无忧华用力挣开他的手,不屑道:“臣妾不敢。”
赵俨缓缓一个吐纳,方才抑制住了扼死这个女人的冲动,他双目直视殿中的歌舞,脸垮得跟万年寒冰似的,不发一语。皇帝不高兴,妃子就不敢高兴,后宫的贵人们不高兴了,前朝的大臣们就不敢高兴,这下子,除了姬无忧华还怡然自得,几乎人人都有些战战兢兢,偏偏皇上没有撤退,他们也躲闪不得。
姬无忧华回顾着自己进宫的短短三个月,三个月啊,才这么点时间就把自己搞得心力交瘁,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突然忆起徐夫人说过的话:男人,尤其是皇帝,你可以对他好,可以去爱他关心他,但是,千万不能相信他!如此,方能保得长久不衰。言犹在耳,人却已经去了,徐氏说得何其正确,自己如今这般痛苦,岂不就是因为相信了赵俨?
把他当作丈夫,当作唯一的依靠去爱,真心地去爱他,纵然自己有算计,却也是在算计别人,从没有动过他一分一毫的心思。人常说君恩似水,自己拼了命想留住他的目光,哪曾想,帝王的****根本不是过眼云烟,而是虚假的镜花水月!
就算过眼云烟那也是爱过的,镜花水月,从一开始便是假的。罢了,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了,就像林峰死之前斥责自己是骗子,她和赵俨都是感情的骗子,这也许就是上天的惩罚,叫薄情的她在这一世里体会到林峰的痛与苦。
事到如今,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林峰了。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定不负他。姬无忧华神色恹恹,手中的酒一刻不停地往喉咙里灌,她向来酒量好,这琼浆玉液的度数也极低,一时半会醉不了,心却不自觉悲伤起来。
那边赵俨一直留意着她这边,见她这般不要命地喝,暗暗生怒,然而周边的人们都在看,这不听话的女人先前也驳了他的面子,赵俨愣是忍住到嘴的话,生起闷气来。
台下的人们各有各的眼色,心中各有各的计较。酒至半酣,舞姬们的歌舞已经告一段落,新进的妃嫔开始自请献艺,赵俨一般是不会拒绝她们的请求的,便应了。韩才人跳了一段剑舞,英姿飒爽,气度不凡,姬无忧华眯眼看去,微微笑了笑。
韩才人是这次采女中位分最高的,她本人也是出自北方的武将大族,身材高挑,容貌英气秀美,与江南女儿周德妃形成鲜明的对比。
姬无忧华倒是很喜欢韩才人这种类型,她不喜搬弄是非,为人进退有度,这样耿直的性子全靠家世与父兄摆在那里,所以没人敢打她的主意。
在这个时代,武将便是支柱,军权就是一切。皇帝也不会轻易得罪她和她的家族,如果生下皇子,必定也是嫔位以上。赵俨夸了几句,又命小武子打赏,突然一名女子盈盈站起,福身道:“皇上,臣妾斗胆有个提议,如此表演未免太乏味了,臣妾不才,听闻姬美人的琴艺绝佳,想讨教一番。”
听到自己的名头,姬无忧华醉眼朦胧地看去,是一名盛装打扮的陌生女子,“你是?”
四下突然响起窃笑声,那女子脸一阵红一阵白,没料到姬无忧华会这般给她难堪,连赵俨的眼中也带了些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