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谁人不知,虞家有二宝,一宝乃倾国倾城的虞右丞虞风澜,人称“素衣谪仙”,另一宝便是他的同胞之妹虞潇潇,可谓是京城人见人爱却又人见人笑的丫头片子,与虞风澜的飘逸俊秀不同的是,她爽快泼辣,最大的爱好是做一位行侠仗义的女侠客,常常都能除暴安良。
人人都记得,去年一场宫宴,一官家小姐娇蛮跋扈,当场刁难另一位女子,虞潇潇不过二八年华,却挺身而出,双剑在手,来如风去如影般,与那蛮横的小姐战在一起,最终将人打倒在地,惹得姑娘啼哭不止,她却在一旁叼着一只红苹果,洋洋得意。
司徒大人虞清和吓得当场变了脸色,急忙携女跪下,向皇帝请罪,虞风澜亦出列,跪倒在殿下,却朗声说道:“舍妹刁蛮,请皇上见谅她今日的无理无度,若不得不惩罚,那臣恳请皇上,由臣代她受过,万望皇上勿要为难于她。”
当时皇上并未理会虞风澜,却看向虞潇潇,问她为何要出手。她几乎想也没想便说道,因为她觉得恶人欺负善小,这种事情算不到律法之内,无法定罪,善小之人便只得忍气吞声,如此来说,对他们着实不公。若是这种事情律法无法解决,任由积压,迟早有一日会激起民愤,因此总是需要一个人来出头的,而她,就想成为这个人。
她的这番话说的磕磕绊绊,只因在虞清和听来,这些言论实属大逆不道,一届小小女流竟敢质疑天子的统治,这岂非逆天而为?他当日却是吓出一身冷汗,因此时时阻止,反而却是独孤翎无比淡定地让虞潇潇把话说完。
那一日,皇帝不曾责罚虞潇潇,亦原谅了那位官家女子,宫宴照常进行,而事后,人们却得出两个结论:一是新帝有容人之度;二是,右丞虞风澜异常护短,对于妹妹的宠爱已超过底线。
因此,他这护短之说由来已久,此刻这般说来,却也合情合理,但有心人若细细思量,却还是会有疑惑:虞风澜当真不懂乔、慕两家的恩怨?或者说虞风澜的有意解围,实是因为……向来不好党派之争的虞右丞,竟已与左丞相慕谦秘密联合?
左右丞相联合?这怎么可能?在凤栖国的历史上,从不曾有过这种现象!
一时间,人人心中疑惑万千,却碍着众人在眼前,不好多做讨论,但一个个却巴不得立时离开,寻一处僻静之所,细细盘点一番这朝中势力的分割。
那赵大人却摸不透虞风澜的底子,见他如此说,不知是害怕日后虞潇潇那只小泼猴会报复于他,还是不想得失了虞风澜,便前来欠身子,算作是赔礼,道:“虞大人哪里的话,虞小姐蒙皇上厚爱,乃真正的性情质朴的女侠,赵某岂敢妄论。”
虞风澜笑而不语,赵大人不知他心中所想,干脆不再多言,免得多说多错。
气氛似乎瞬间陷入尴尬之境,最后却是慕谦带着他的人率先离开,打破了这局面,乔磷便也客套一番,有离去之意,恰好一名士兵前来,在虞风澜耳边耳语一番,乔磷正好借口,带了自己的人离去。
虞风澜听完那士兵所言,点点头道了声走吧,便入宫而去。到一处拐角,果然见一位内侍装扮之人正躺在栏杆上饮酒,真是快哉乐哉!
虞风澜看向他,微微一笑,在这宫中,敢如此放浪形骸、又嗜酒如命,只此一人!
“子尧……”
那人听声,立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靠着栏杆看向他,嘴角带着一丝揶揄的笑。
虞风澜摸了摸脸颊,又看看衣服,确定自己仪容仪表没有对不起观众,这才看着那笑的莫名其妙的温子尧,道:“为何这般看着我?”
温子尧于是笑的愈加诡秘,看看他,又看看适才官员们聚集的那一处,假装有苦难言般“这个、那个”了许久,就是不入正题。
见他这般模样,虞风澜摇头微微一笑:“说不出口?”温子尧连忙点头,大有一种想盛赞虞风澜太善解人意的感觉。
哪知虞风澜转身便走:“既然说不出来,那就憋着吧。”
二人进入皇帝寝宫时,他正在用膳,一旁却还坐着一名眼波柔媚、衣衫鲜亮的女子,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女子忽而掩嘴轻笑起来,皇帝却在一旁无声的微笑。
见他二人进来,独孤翎神色严肃了几分,二人也识趣,便在帘子外候着。女子不情不愿地打量了二人几眼,似有些许不悦,但一看之下,却有丝心惊,尤其盯着那侍卫装扮的男子多看了几眼。
“柔儿,先回宫,朕还有事需处理。”
“人家好不容易见你一面,朝食未完,你便叫人家离去,你真是……”说着她几滴泪珠子便应声而落,倒好似万分委屈一般。
昨夜皇帝歇在她的清芷轩,早朝离去后,她便起床亲自做了粥和点心,等他一下朝便送了过来,哪里容得下独孤翎见旁人一面。
帘外,温子尧和虞风澜相视一眼,虞风澜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不言不语,只是看着乔芷柔;温子尧却摸了摸下巴,觉得这女子有几分熟悉,适才她看向自己的眼中震惊之色,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忽而他似恍然大悟一般一把揪住虞风澜的袖子,正待开口,虞风澜却使了个眼色,打住了他的话头,示意他看里面。他看去,只见女子在一旁抽泣,独孤翎却似笑非笑地立在一旁,好似木头人一般,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
但,若说他在笑,似乎也是勉强,他的表情很怪异。
乔芷柔心中亦是忐忑,心道皇上怎么还不安慰自己,终是耐不住,便用帕子拭了泪珠,抬起眉眼看向独孤翎,可当他看见独孤翎这莫测的神情时,亦是心头一跳,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她却觉得,这个男人……也许并没有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宠爱自己,一瞬间这种哭闹的把戏亦变得无趣,她干脆完全止住哭声。
这才听到独孤翎说道:“朕不喜无理取闹的女子,你该知道。”
乔芷柔心头一跳,连忙弯腰施了一礼:“妾身罪过,皇上赎罪。”
那人动了动眼皮,林悠便走过来将她扶起,见独孤翎不欲多言,她亦不想将自己大清早赶来献殷勤的好戏码给毁彻底了,便知趣地告退离去。
她刚出宫门,温子尧便忍不住一声诧异的叹息:“啊,她不就是三月三那日,我们在灵安湖边救过的女子?”
虞风澜笑而不语,径自走了进去,独孤翎却玩笑似的开口问道:“怎么?你今日才知晓?”
温子尧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还有些忿忿的样子:“敢情你们早都知道了,就瞒着我?”
独孤翎但笑不语,虞风澜亦笑着,似有深意般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子尧于是更加郁闷,如此说来,当日遇见的女子,如今竟都成了三个的妃子?
三哥当日对那景鸿……亦是慕惊鸿,似极有兴趣,如今怎么却专宠了这位乔家小姐?他愈加不懂了。
虞风澜却先回过神来,神色一正,先问道:“皇上召我二人来,不知何事。”
他须得一本正经地询问,因为素来,凡是他们三人见面,大多会约在很秘密的时间,所商讨的内容,亦不可教旁人知晓,在华音殿见面,这还是头一次。
林悠闻言,默默地出了门,顺便将宫门合上,如此,大殿之内便只剩他们三人,独孤翎眸色幽深,而后缓缓说道:“孤以为当日饶他不死,算是格外开恩,却不曾想,他竟是贼心不死!好,很好!”
二人本专注听着他的话,忽地“啪”一声响,二人均吓了一跳,连忙躬下身去,独孤翎冷冷一笑,拍桌子的手撑在色泽暗沉却不失光亮的楠木桌上,另一只手负在身后,神色愈发冷峻。
虞风澜神色一凛,在独孤翎再次开口之前,他打算缄默不言,可温子尧却不住地用胳膊肘撞他,且小声询问道:“二哥说的是何人?”
虞风澜被搅扰地无奈,只得摊开手掌,用手指写出一个“宣”字,温子尧顿时了然,愤愤然抬头看向独孤翎,大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意味:“呵,不死心?我就打到他死心!正好我心中郁闷难舒,还有为大哥报仇之事,我已是片刻也不能等了!”
一提到“大哥”二字,几人皆变了神色,虞风澜暗暗拦了他,独孤翎原本也气愤,却在听到他的话后,闭了闭眼,冷静了下来,见虞风澜暗暗拦住温子尧,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虞风澜立时会意,急忙说道:“此时不可急躁,如今大局刚定,却还不算稳妥,边境战事亦不断,我们切不可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皇上得到了消息,想必是极为隐秘的,即是极为隐秘的消息,那么便可推出对方还未有大的动静,那此事还是可以缓上一缓的。”
独孤翎的神色方定了一定,温子尧又要说话,这回没开口便被虞风澜拉住,这才听独孤翎又说道:“朝中那几位,虽是蚁类,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也不无道理,不可不防。天灵郡与青州邻近,有乔誉驻守青州,天灵郡那方必不敢动作太大,但仍需防着北方沧央国,怕只怕……内外勾结……”
虞风澜点了点头,亦表示认同,正待开口时,忽而门外传来林悠的声音,“皇上,岑景仁岑大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