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婧衣索性便闭上眼睛靠在他怀里闭目养神,夏候彻没怎么跟她说话,她便也没怎么搭理她,两人就这么一路回了盛京。
回宫当日,她回到凌波殿还未来及得换衣,孙平便过来宣旨,她由贵人晋升为了良仪,并送来不少赏赐。
她倒并未有太多的意外惊喜,想来这是答谢她当日舍手救兰妃罢了,可是他哪里想到她那时出手是要杀了她的。
一连几日,她顾着养伤到未在意,直到沁芳问她和夏候彻是怎么了,皇帝自回宫便没有来凌波殿了,也没有再过问一句。
凤婧衣开始意识到,她似乎有些失宠了,而原因就是她不该收了淳于越的玉兰簪子,考虑到目前的处境,她还是决定去清宁宫请安之后,带些点心去皇极殿认个错。
否则,等到兰妃一醒来,她就该靠边站了。
自回宫之后,清宁宫每日请安,众嫔妃面上一片和睦,却个个都是提心吊胆的。
这宫里上下谁都知道皇帝与兰妃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兰妃以往疯着倒也罢了,这一回若是好了,哪还有她们的出头之日。
不光是众嫔妃,便是皇后邵清姿也都有些不安了。
倒是傅锦凰依旧一如继往的清傲无双,全然没有将靳兰轩放在眼中,不过一个女人而已,能在这宫里翻出多大浪来。
凤婧衣请了安,同静嫔一同回了静华宫,沁芳已经备好了几样精致的点心等着,见她回来便问,“现在就过去吗?”
凤婧衣点了点头,主仆几人到了皇极殿外,孙平见了便立即进殿禀报道,“皇上,钰良仪过来了,可要见?”
夏候彻微一挑眉,“她还知道过来?”
“钰良仪说带了几样点心过来,问皇上可要用些。”孙平问道。
夏候彻搁下手头的事,起身道,“让她进来吧,倒真有些饿了。”
孙平暗自好笑,这才用了午膳多久一会儿,你还饿得真够快的,出去将人宣进殿,便悄然带着内侍们一起退到殿外候着。
凤婧衣提着食盒进门,瞅了眼坐在榻边看书的人,上前将点心一碟一碟地端出来,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道,“皇上,嫔妾知错了。”
“知错了?”夏候彻修眉微挑地瞅着她,“你哪里错了?”
“嫔妾不该收别人的东西,不该说皇上您小气。”
夏候彻有些好气又好笑,真不懂自己这些天是怎么了,还跟她一个小女人记较起来了,一伸手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端着手瞧了瞧,“手上伤可好了?”
“已经开始长肉了,过些日便好了。”凤婧衣道。
“一会儿让孙平给你寻了玉肤膏,省得以后留了疤。”夏候彻抚了抚她尚还包扎着的手,温声说道,“一会儿就在这里待着,忙完了朕送你回去。”
“嗯。”凤婧衣低声着抿了抿唇,这一送大约也会送到床上去。
大约在他看来,她过来便也就是请他去滚床的。
两人正你侬我侬,孙平站门口高声问道,“皇上,容军师有要事求见。”
“宣。”夏候彻说着,拍了拍她肩膀说道,“边上坐会儿。”
凤婧衣起身到一旁坐着,听到脚步声进殿,抬头便见一风尘仆仆的男子进殿,并没有特别出众的相貌,但一双眼睛却格外的精锐明亮。
容弈看到坐在夏候彻边上的凤婧衣,不由望了望他,并没有立即禀报。
“直说,无妨。”
容弈闻言沉吟了片刻,说道,“我们已经在北汉找到了藏在北汉的南唐皇帝凤景,接下来该怎么办?”
凤婧衣伸手端茶的手一颤,茶水撒了一身,夏候彻侧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复又望向容弈道,“将他活着带回盛京来,那个人……便也会出现了吧!”
“皇上是说……”容弈似是猜测到了他所指之人。
夏候彻冷冷地哼了一声,眸光缓缓燃起仇恨的火焰,一字一句道,“朕从来就不信,金陵城殉国的那个女人会是凤婧衣,她费尽心思把小皇帝送去了北汉,又怎么会甘心那么就死了。”
“皇上是要用小皇帝引她出来?”容弈问道。
夏候彻侧头别有深意地望了望一旁一身狼藉的女子,字字沉冷骇人,“她能出来最好,她若不出来,便也让她尝尝失去唯一亲人的滋味。”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得让她不知所措。
盛京所有人都以为军师容弈在京城,却不知他根本就没有从南唐回来,暗中一直在追查南唐长公主和南唐皇帝的下落。
所以才会瞒过隐月楼在盛京的重重耳目,寻到了被她藏在北汉的凤景,抓住了她最重要的软肋。
再之后,他与军师容弈再说了些什么,她听得有些恍惚,只是隐约记得他说要亲赴北汉将凤景抓回盛京来。
不知过了多久,容弈离开了。
夏候彻皱着眉头看着她,“怎么那么不小心?”
“手滑了。”凤婧衣极力冷静地回道。
明明是滚烫的茶水浇在了身上,她却觉得周围如置冰渊一般的冰冷彻骨。
“孙平,差人去凌波殿给钰良仪送身衣服过来。”夏候彻说着将她抱进了平日休息的内殿,一件一件除去她已经湿掉的衣裙,看到腿上红红的一大片,取了烫伤的药膏过来细心地抹上,“就没有什么要跟朕说的吗?”
“要我说什么?”凤婧衣语气并不好,此刻也好不起来。
“上官家与南唐皇室关系匪浅,他们的下落,你是否一早就知道的?”夏候彻说话的声音不可谓不温柔,温柔得让人有些害怕。
“嫔妾不知。”凤婧衣道。
“是吗?”夏候彻似笑非笑,伸手拉了被子裹在她身上,说道,“不管你以前与南唐皇室有什么样的瓜葛,现在你已经是大夏的人,是我夏候彻的女人。”
凤婧衣抿着唇,沉默地望着她。
“皇上,衣服送来了。”孙平在外面道。
夏候彻起身出去将衣服给她拿了进来放在床边,抬手理了理她鬓角的发丝,声音温柔而无情,“素素,朕不喜欢背叛的人,不要让朕失望,”
凤婧衣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她想,她注定是要让他失望了。
“好好睡一觉,朕忙完再送你回去。”夏候彻低头在她额头印上一吻,起身去了外面的书房继续他繁忙的政事。
屋内渐渐安静得可怕,也冰冷得可怕。
凤婧衣蜷缩在被子里还忍不住瑟瑟发抖,她不敢闭上眼睛去睡觉,一闭上眼睛便会浮现凤景稚气的脸庞,那个总是躲在她背后的小凤景,那个在宫变生死之际站在重伤的她身前要保护她的小凤景,那个笑着说要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新娘子的凤景……
如今,他即将落于敌手性命难保,她该如何让他安全脱身才好?
若是她的大将军在该有多好,他一定会告诉她该怎么办,她不会如此害怕,不会是一个人孤身奋战。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渐渐的屋内的光亮暗了下来,有宫人进来掌了灯。
凤婧衣抬手抹去眼角泪水的痕迹,起身一件一件地把衣服穿上,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略显苍白的唇轻语,“夏候彻,你既要我死,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先死。”
反正她躲在这里害怕,他也不会放过她和凤景,不如反击与他拼死搏上一回,尚还有一线生机。
夏候彻处理完政事,进门之时只见到她坐在桌边支着头正小睡着,伸手轻轻拍了拍肩膀,“怎么坐这里睡着了?”
“你忙完了?”凤婧衣揉了揉眼睛,问道。
虽是笑着,眼眶还有泛红的痕迹,让人打心底里生出心疼之意。
夏候彻牵起她出了皇极殿,接过侍从递来的披风给她系上,说道,“走吧,朕已经饿了。”
凤婧衣没有说话,只是与他牵着手并肩走着,难得地乖巧柔顺。
她恨他,恨他的冷血无情,恨他的一再步步相逼,但她却不得不需要他的宠爱。
终有一日,她也会将这份恩宠磨砺成他穿心的利刃,给他最沉痛锥心的一击。
只是她未曾料到,那会是一把双刃剑,刺了他,也伤了她自己。
凌波殿,沁芳等人早已经张罗了一桌精致的晚膳,见到皇帝与凤婧衣携手而来,一行人齐齐出门见礼,“皇上,良仪,晚膳已经备好了。”
“嗯。”夏候彻应了应声,带着凤婧衣进门到桌边坐下。
沁芳连忙上前为两人布菜,瞅见凤婧衣有些异样的面色,心中便开始觉得不安起来。
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她是极善于掩饰自己的人,可是今日她却神色这般怪异,且还是在夏候彻面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夏候彻倒是面色如常,晚膳也吃得极有胃口,可是落在凤婧衣眼中却是另一番滋味,他如此心情甚好的样子,大约是因为将要把她和凤景一网打尽而心生喜悦吧。
沁芳见凤婧衣并未怎么动筷子,心下的不安便更强烈了,这些都是她极喜欢的菜色,通常她都会多吃的,今日是怎么了?
以往不管与夏候彻之间发生什么,她也从来不会为人耽误自己吃饭睡觉,除非是她们自己人之间有什么大事发生,而她一时还无对策才会如此。
“怎么了,菜不合胃口?”夏候彻温声笑问。
“没有。”凤婧衣端着碗吃了几口,是什么滋味却全然不知道。
凤景如今落在他的手里,现在身在何处,他们要如何将他带回来,她都一无所知该如何制定营救计划?
夏候彻盛了汤递过去,道,“不想吃菜便喝汤,今天这汤炖得极好。”
“谢皇上。”凤婧衣接过碗,低着眉一口一口地喝道。
她想,大约也就是今天,她才第一次见识到这个男人的深沉可怕,他的心机远远超出她所预料的。
可是,他明知道她是南唐人,还故意让她听到这一切,又是何用意?
仅仅是想试探她的是否还向着旧主,还是……已经怀疑她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