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死了?”原泓大惊失色。
“皇上追那个冥王教的人到了这里,哪曾想他带的会是鸿宣太子的儿子,孩子掉到那崖下去了,只怕连尸骨都不剩。”
“他们说什么了?”原泓紧张地问道。
莫不是,他已经知道那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了?
“好像也没说什么,孩子没救上来,北汉太子妃急火攻心吐血被鸿宣太子带下山了,然后皇上就一直一个人站在那里。”黑衣卫说着,不由叹了叹气。
北汉与大夏原本就是水火不容,如今鸿宣太子的儿子死在他们大夏皇帝的手里,这仇可就真的结大了。
原泓一时间有些慌乱,到底还是晚来了一路,不过看夏候彻现在的样子,似乎还没有知道那个孩子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否则不会是这个样子。
他紧紧攥着手中的那封信,一时间有些不知该不该交给他。
这个人一直想让凤婧衣生下他的孩子,如今若是让他自己,自己亲生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那简直比杀了他还残忍。
思前想后良久,原泓才举步走上前去,“你还准备在这里站多久?”
夏候彻没有说话,似是回过神来了,缓缓蹲下身拾起地上的长命锁,锁上镶着宝玉,他记得是昨天与那人交手之时,从孩子身上掉下来的。
只是,昨晚光线阴暗,他并不曾看见。
“此事也是有人故意安排所致,你也并非有心要致那孩子于死地。”原泓劝道。
如今仔细想来,只怕从他们在盛京得到关于冥王教的消息开始都是别人一步一步设计好的圈套,而最终的目的就是让夏候彻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夏候彻擦去长命锁上的泥土,紧紧握在手中道,“是傅家的人干的,故意要朕杀了那个孩子,与北汉和南唐积怨更深。”
原泓沉默的地望着他的背影,不忍告诉他对方的目的,远比他所想的更加残忍。
而如今,一切都再已无法挽回。
“你打算怎么办?”
“就算掘地三尺,朕也要把傅家的人揪出来。”夏候彻咬牙切齿地说道。
原泓攥着袖子里的那封信,手都沁出了冷汗,却尽量平静了下来,说道,“鸿宣太子派了人找到我,说是愿以白壁关相换请咱们帮忙找这个孩子的,如今……”
此事,即便他不说,当时在三江城见过况青的黑衣卫也会向他禀报,索性他自己先说出来。
不过,那封关于死去孩子身世的秘信,他却没有拿出来,也没有提只言片语。
既然他现在不知道,索性这一辈子也别知道了。
这天下,还有什么比弑杀亲子更残忍的悲剧。
夏候彻闻言一震,眼底蔓延出无尽的悲戚,他们要他帮忙找回孩子,到头来……却是他亲生杀了那个孩子。
“他们现在……还在岳州吗?”
“在西岳城的一家客栈里。”原泓说道。
“你先带人到驿馆等着吧,朕办完事再去与你会合。”夏候彻道。
“还是我跟你一道过去吧。”原泓道。
他要办的事,想来也是去客栈见凤婧衣那女人吧,万一言语之间对方说出了那个孩子的身世,那该如何是好?
“不必。”夏候彻说罢,独自转身先行下了山去。
原泓没有再跟下去,侧头望向崖下灼人的岩浆,一扬手将手中的信扔了出去,薄薄的信封在风中几番旋转飘摇,落入了岩浆之中化为灰烬。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岳州城,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多了,可是客栈一片沉寂的房间却仿佛隔绝这个世界所有的繁华与热闹。
萧昱坐在床前,看着沉睡中眼角也不断滑出泪的人,揪心不已。
她已经好多天没合过眼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怎么做都是无可挽回了。
若让她再醒着面对这样的悲剧,只会让她痛苦崩溃,所以他点了她的穴,能让她睡一觉,哪怕她睡得并不够安稳。
“太子殿下,有人在客栈外面。”况青进来禀报道。
萧昱沉默着没有说话,但也猜测到了来的人是谁,望了望床上眉头深锁的人,搁下手中的药碗起了身。
“他在外面站了已经一个时辰,但也没有要进来的样子。”况青如实说道。
“你在这里守着,我出去看看。”萧昱说着,楼下而去。
夏候彻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命锁,站在客栈外却始终想不出在发生了这一切之后,他该怎么去见她。
“你还来干什么?”萧昱站在门口,面目冷然地望着来人道。
夏候彻沉吟了一阵,道,“朕来见她。”
萧昱也知,此事是被人所陷害,可如今还有什么用?
“进来吧。”
夏候彻怔了怔,举步跟着进了客栈,两人上了二楼,到了靠窗的雅室坐下,因着客栈被包了下了,所以并未再有其它的客人,显得格外清净。
萧昱沏了两杯茶,一杯放到了夏候彻面前,一杯留给了自己。
“她已经好些天没合眼了,现在没醒。”
可即便醒了,让她再面对他,只会让她更加痛苦。
“朕并非有意要杀那个孩子。”夏候彻道。
如果他早知道那是她的孩子,他绝对不会下手的,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萧昱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人,看着他神色之间有些愧色,却并未有其它的情绪,便也猜测到那封信还未到他的手里。
况青回来说,信是交到了原泓手里,想来那个人知道了孩子的事,并未将信交给他。
不过现在,他知不知道,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夏候彻伸手,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长命锅放到了桌上,说道,“这是我在断崖上捡到的,从孩子身上掉下来的。”
萧昱伸手拿了过去,低眉摩挲着,喃喃说道,“孩子出生的时候,我未赶到生产之前回去,她难产都去了半条命,这个孩子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不到一个月就送到了金花谷调养,最近才准备接回去的,现在……他是永远也回不去了。”
他没透露孩子的身世,只是告诉他,这两个孩子的存在。
夏候彻紧抿着薄唇,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嫉妒,却不知坐在对面的人也在嫉妒着他。
“事已至此,朕无话可说,不过傅家朕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萧昱望着手中的长命锁,冷嘲地笑了笑,“便是杀了他们,又有什么用呢。”
“朕要起程回京了,这件事总有一天会给你们一个交待。”夏候彻说着,起身准备离去。
“不送。”萧昱漠然说道。
他是真的很痛恨此刻他说话这般轻松的姿态,而阿婧却一个人承受痛苦绝望,他甚至想说出那个孩子的身世,让他也尝尝阿婧此刻的心痛。
可是,他终究忍了下来。
纵然一切非他所愿,若是他与她能就此了断前缘,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可惜了那无辜的孩子。
夏候彻一步一步地下了楼,出了客栈回头望了望,虽然他想自己能在她身边,但如今的他在她身边,只会是在折磨她吧。
事已至此,他说再多也是无用的,这个仇他要找傅家和冥王教的人讨回来,也要替她讨回来。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别自己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与她相见了。
整整两天,凤婧衣都在昏昏沉沉的梦境中,她耳边总是会听到孩子的哭声,可是她怎么努力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熙熙在哪里。
只有孩子痛苦的哭声,一遍一遍地在耳边,响得她心都在滴血。
“熙熙!”她惊叫着坐起身,从恶梦中惊醒过来。
萧昱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她含泪的眼睛,唤道“阿婧……”
“熙熙呢,他在哪里?他在哪里?”凤婧衣慌乱地说着,一掀被子便要下床去找。
“阿婧,熙儿不在了。”萧昱抱住她,哽咽地说出那个残忍的事实。
凤婧衣惊惶地摇头,眼底的泪夺眶而下,“不是的,我刚刚还听到他在哭,我刚刚还听到的,他还在附近,他一定还在附近……”
“没有,他也没有在附近,阿婧……”
凤婧衣僵硬下来,这才发现周围死寂一片,根本就没有孩子的哭声。
萧昱咬了咬牙,伸手将长命锁交到她的手里,说道,“这是熙熙的长命锁,夏候彻在西山寨捡到送过来的。”
凤婧衣惊恐地望着他,颤抖地握住手中冰凉的长命锁,缓缓忆起了西山寨发生的一幕幕……
她的孩子,就在那里死在了他亲生父亲的手里,尸骨无存。
“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啊……”
难道,自己瞒着那个人将孩子留在身边,真的是错了吗?
萧昱心疼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安抚道,“阿婧,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很努力在保护他了。”
他相信,孩子被掳走之时,她是真的不惜一切去保护了,只是情势所逼,她不得不放了手,要怪只能背后用心险恶设计这一切的幕后凶手。
她对熙熙,本就照顾得少便也牵挂得多,如今母子重逢才短短几日便成永别,这让她如何接受得了。
凤婧衣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命锁,一想到那一幕幕的画面,满心都是撕裂的痛楚。
“阿婧,瑞儿还在等着你回去。”萧昱温声道。
所幸,还有一个瑞儿。
凤婧衣从他怀中起身,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道,“我想去西山寨看看。”
“阿婧……”萧昱实在不忍心,让她再去那个让人伤心的地方。
“即便是要走,我也该去看看。”凤婧衣哽咽道。
她不能再这样一直消沉痛心下去,那样就真的如了傅锦凰的意了,她一定要把她揪出来,亲手把她找出来,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你先把药喝了,吃些东西,我让人准备一下就过去。”萧昱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说道。
凤婧衣默然点了点头,接过他端来的药碗,木然地喝下了满碗苦涩的药汁,端起粥一口一口地吃着,吃不出是什么味道,只是机械一般地自己往嘴里喂着。
萧昱起身,让人准备了一此祭拜用的东西,再回到房内时,凤婧衣已经自己下床穿戴好了,回头望向他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