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这一点,他不该留这个人,可是他既然能知道这些想必是有些本事的,且又是与他一样想对付夏候彻,若是能为自己所用……
“我也是刚刚才听到而已。”那人坦然说道。
不过,却不是刚刚才知道,只是刚刚才肯定而已。
凤景目光冷冽的望着黑暗中的人,似是在思量着要不要杀了他,掩盖那两个孩子的身世之秘。
“你现在在想杀我?”那人轻笑问道。
“你有该死的理由。”凤景毫不避讳地说道。
“可我也有让你留下的我性命的理由。”那人含笑说道,并未将他的威胁放在眼中。
“你可知道,只要我一声令下,那边的侍卫,以及别苑里的人,皆可以置你于死地。”凤景冷声道。
“如果皇上真要杀我,也不会跟我说这么多了。”那人笑语道。
凤景目光阴鸷地望着说话的人,这个人确实猜到了他的心思,他还不想杀他,他还想留下他一起对付他的仇敌。
“如果我是你,绝不会在那个时候送走孩子。”那人望向别苑,似笑非笑地说道。
凤景目光一寒,冷言道,“你知道什么?”
“那个时候送走孩子,你伤害的只是你皇姐一个,根本对夏候彻起不了任何作用,如果等待时机,好好利用这两个孩子,就能让你皇姐彻底与他反目,情断义绝。”那人说着,笑意狠厉得骇人。
“此话当真?”凤景眸子微眯,沉声问道“这么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你想让你皇姐与大夏了断,我想对付夏候彻,只要方法得当,自然可以一箭双雕,你我各取所需。”那人说道。
凤景望着那人成竹在胸的神色,思量道:有了这两个孩子,皇姐无论如何是对孩子的亲生父亲下不了手的,萧大哥对皇姐太过心软定也会依了她的,他要再对付夏候彻,不能再依靠他们了。
“对付夏候彻可以,但如果你将主意打到我皇姐和萧大哥他们身上,朕绝不会饶过你。”凤景冷言道。
“那是自然,我的目标只是要对付夏候彻而已。”那人说道。
凤景沉吟了半晌,转身准备别苑外,一边走一边问道,“既然如此,你可以暂且留在金陵,叫什么?”
“我姓傅。”那人轻然一笑道。
凤景取过自己身上的玉佩,扔过去道,“傅先生,此后你可以凭此物到宫中见朕,但此事我不希望有别的人知道。”
“那是自然。”傅先生道。
凤景接过侍卫递来的缰绳,上马带着人消失在了夜色中。
傅先生握着玉佩,回身望向夜色中灯火通明的别苑,黑暗中冷然一笑,“凤婧衣,你做梦也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吧!”
来日方长,你我总有再见面的时候。
别苑内,暖阁内灯火融融。
大约是下午睡饱了,两个小家伙都醒着了,沁芳先前特地让人做了一个大的摇篮,将兄弟两个放在里面正好,瑞儿眼睛滴溜溜地乱看,大约是看到了不远处的灯火,小嘴咧着咯咯笑出了声音,声音很小凤婧衣却听得清楚。
“沁芳,沁芳你看,他笑了。”凤婧衣看直了眼,欣喜地叫道。
沁芳正在收进来的婴儿衣服,听到声音扭头看了看,摇篮里小圆脸的小家伙果真是咧着嘴在笑。
凤婧衣望向安安静静躺着的熙熙不由逗道,“熙熙,弟弟会笑了,你什么时候会笑啊?”
这兄弟两个一个好静,一个好动,实在是惹人喜爱得不行。
“什么事这么高兴?”萧昱掀帘进来,听到声音笑着问道。
凤婧衣抬头望了望他,道,“是孩子刚才笑了。”
萧昱闻言几步走近,蹲在边上瞧着摇篮里的兄弟两个,瑞儿看着灯火的方向,咧着嘴又咯咯地笑出声。
“他在乐什么?”
凤婧衣笑了笑,道,“现在还看不了多少东西,估计就是看着那里有亮的东西,觉得好玩吧。”
相较于好动的瑞儿,她更担忧安静乖巧的熙熙,不时会查看一下有没有发烧,身体有没有异样,唯恐自己一个不注意,连他生病了都不知道。
沁芳收拾好东西,起身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主子,奴婢下去准备晚膳了。”
“嗯。”凤婧衣点了点头。
萧昱伸手拉了拉瑞儿肉肉的小拳头,笑语道,“还真是个小胖子。”
凤婧衣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刚才出去见了小景,这会儿他应该回去了。”萧昱如实说道。
这三年改变了很多事,也改变了凤景,他没有想到他的想法会变得那样偏执的可怕。
“嗯。”凤婧衣淡淡应了应声,没有多加询问。
萧昱侧头望了望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等你再休息一段,我们就回丰都吧。”
原以为让她留在南唐是好事,现在看来也未必是好事。
凤景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也许他有他的原因,但她不该把矛头指向她。
他只怕还会有第二回,所以断然不能再把他们母子三个留在这里了。
凤婧衣沉默了一阵,道,“好。”
萧昱伸手拉住她的手,眉眼间洋溢起笑意,温柔得令人沉迷。
“熙熙身体不好,我已经通知了青湮,她这几日就会来,我想让她把熙熙带去金花谷照顾一年,等他的身体好些了,我再接他回来。”凤婧衣伸抚轻抚着安静乖巧的熙熙,低声说道。
“我也正有此想法,这些太医医术总归没有淳于越精通,金花谷的药材也齐全名贵,让孩子过去好好调养一段也好,只是还这么小,就要送去那里,怕你舍不得。”萧昱道。
经此一事,好不容易才将两个孩子找回来,这才带在身边一个月又要分离,她必中必然是不舍的。
“只要他身体状况能好些,以后少受些病痛之苦,就足够了。”凤婧衣道。
她固然想把熙熙也留在身边,可她更希望他平安健康长大,自己一个人照顾他们兄弟两个,稍有疏乎让他有个病痛什么的,她才更会痛心。
“来日方长,等你身体好些了,得了空儿,再去金花谷看看他也可以。”萧昱笑着说道。
凤婧衣侧头望着他,抿唇沉默了半晌,道,“谢谢。”
谢谢你帮我找回了孩子,谢谢你让我把两个孩子留在身边养育,这任何一件事,对一般男子来讲,都是莫大的抉择。
所以,他更懂他这一切的一切,背后所承载的深情。
“你我之间,又何需言谢。”萧昱说着,握紧了她的手。
自己的妻子,生下了别人的孩子,他真的不嫉妒吗?
不,他嫉妒,他发疯一样的嫉妒。
可是,他的嫉妒只能藏在心里,他只能等着她放下那个人,放下过去的一切。
他小心翼翼地等着,守着,唯恐任何一句话,一件事,会让自己再度永远地错失她。
也许她一时放不下夏候彻,也许很多时候她看到这两个孩子会想起那个人,可是她在他身边,她现在是他的妻,这些就足够了。
比起如今已经失去她的夏候彻,他已经很幸运了。
然而,嫉妒的种子一旦扎了根,总有一日是会让人生出心魔的。
他本以为,所有的一切会这样一直过下去,她和那个人天涯相隔,永世不会再相见。
却不想,情之一字,斩不断,理还乱,有些人和事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之后,凤景每天下午会到别苑外,凤婧衣自始至终也没有出去见他一面。
凤景总说是她变了,她却觉得是他变了,渐渐地她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是他变了,还是他变了,但她知道现在的凤景,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跟在自己身边相依为命的弟弟了。
萧昱知道她的心中的痛心,并没有劝她去见,自己也再没有出去见他。
次日一早,青湮便已到了别苑,沐烟知道了双生子的事儿,也偏要跟着来凑热闹。
沐烟兴奋不已地要去看两个孩子,沁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拦了下来,这会儿孩子和大人都还没起呢,况且还在鸿宣太子在里面,哪能这么不顾礼数地往里面闯。
因着夜里要接连照顾两个孩子,故而天色亮了,凤婧衣也还没有睡醒。
萧昱醒来一侧头看着睡觉不老实,又把小被子踢掉了的瑞瑞不由哭笑不得,刚把被子给他盖上了,小家伙眼睛就动了动似是快要醒来。
萧昱连忙坐起身,这两日也算知道了他的禀性了,但凡他是要醒了,一定是一边哭一边醒的,唯恐吵到里面还在睡的凤婧衣和熙熙,他披上衣服把快要醒来大哭的家伙给抱了出去。
果真,刚一出了门,便扯着嗓门儿哭起来了。
沁芳听到声音赶了过来,看到是他抱着孩子出来不由愣了愣。
“瑞儿刚尿了,兴许还有些饿了,我就先抱出来了。”这小子饭量大,一天要喂无数回。
沁芳赶紧抱了过去,给他换了尿布,送到奶娘房里去。
沐烟也跟着过来,瞧着一身睡袍的萧昱不由朝青湮感叹道,“凤婧衣这女人太好运了,碗里的锅里的都让他吃了,连点残渣剩饭都不给我们留……”
青湮瞥了她一眼,道,“留下了,你也吃不着。”
“你们这些男人都送上门的人,哪里知道我空闺寂寞的苦,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沐烟嘀咕道。
青湮别开头,一副不愿再跟她说话的样子。
“你知道这次淳于越为啥答应得这么爽快吗?”沐烟一手托着下巴,笑嘻嘻地问道。
青湮端起茶抿了一口,压根儿把她当作空气一般。
沐烟却犹自说得兴致勃勃,“他要是答应了给凤婧诉孩子的治病,孩子只要留在金花谷,你就得留在金花谷,这病治多久还不是都看他的,到时候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青湮不耐烦地问道。
“带上我吧,我可以保护你不落于淳于越的魔掌。”沐烟笑眯眯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