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奶娘相互望了望,上前小心地将孩子抱了起来。
“走吧。”凤景说罢,先行举步出了门。
两个奶娘低着头抱着孩子跟了出去。
沁芳刚从厨房交待好事情过来,远远看到有人抱着孩子,快步跑近道,“这大雨天的,你们把孩子抱出来干什么……”
凤景侧头,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沉声道,“走。”
说罢,便有侍卫打开了伞给他和两个抱孩子的奶娘撑着。
沁芳愣愣地望了望他,一想到凤婧衣被诊出有孕之时凤景所说的话,瞬间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皇上!”她冲上去,挡在前面,也顾不得暴雨淋身。
“让开。”凤景冷声喝道。
“皇上,这是主子刚刚拼了命才生下的孩子,你不能带走!”
这时候带走了孩子,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凤景说着,冷声下令道,“来人,把她拖下去。”
“皇上!”沁芳挣脱侍卫拖拉,泣不成声地乞求道,“他们是主子怀胎十月的亲骨肉,也是你的亲侄儿,你怎么下得了手?”
“可他们也是夏候彻的孽种!”凤景冷然道。
皇姐没了这两个孩子,以后她还会有萧大哥的孩子,他没有亲手杀了他们已是仁慈,至于以后他们是死是活,便看他们的命数了。
只是,他绝对不能让他们留在皇姐身边。
“皇上,这么多年,主子便是再苦再难又何曾抛下你不顾,如今你这般拆散她和孩子,你何以忍心,你何以忍心啊!”沁芳哭着叫道。
从前的善良仁义的小主子,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变成了这样冷心冷血的人。
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可他是主子的亲弟弟,这些年她一再疼爱保护的亲弟弟,这不是往她心上扎刀子吗?
凤景拧了拧眉,回头望了望飞凤阁,还是横下心下令道,“走!”
沁芳见劝不下,一咬牙便冲上去要把孩子抢回去,可是还没近到孩子身前便被侍卫给拖开按在了泥水地里,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孩子被凤景一行人带出飞凤阁,消失在茫茫大雨中……
虽已是天明,天空却仍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倾盆大雨中。
沁芳被两名侍卫按着跪在雨里,眼睛死死地望着凤景离开的方向,已经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而还是雨水,飞凤阁的宫人站在宫殿外,却又不由冒然上前。
这南唐宫中上下能作主的只有皇上和长公主,只是长公主沉睡未醒,宫里上下还能谁能拦得住圣驾。
两名侍卫确定凤景已经走远了,方才松开了她离开飞凤阁。
沁芳跪在雨中嚎啕大哭,为那两个可怜的孩子,更为飞凤阁内的那个人。
苍天何其无情,好不容易熬过了大夏三年,回来却又要受这样的折磨,而这折磨她的人,还是她曾一再信任爱护的亲人。
“沁芳姑姑……”有宫人见侍卫走开,连忙打着伞过来替她遮了雨。
“沁芳姑姑,现在怎么办?”有人慌乱地问道。
沁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从地上爬起来往飞凤阁里跑,她不想去惊醒里面的人来面对这样的残忍,可是现在整个南唐除了她自己,没有谁能救得了那两个孩子。
凤婧衣疲惫不堪,睡得正沉却隐隐约约听到沁芳在床边哭着叫她,无力地掀了掀眼帘看到她一身湿淋淋地跪在床前。
“怎么了?”她开口,声音嘶哑而无力。
沁芳咬着唇,不敢去看她,却又不得不告诉已经发生的一切。
“奴婢没用,孩子……孩子被皇上给带走了。”
这个时候,但凡还有人能拦下凤景救下孩子,她也不愿把这样的事告诉她,可是再晚了,这孩子怕是就真的再也救不回来了。
凤婧衣满脸惊骇地看着一边哭一边说话的人,唯恐自己听得不真切,伸手一把抓住她问道,“你说什么,孩子怎么了?”
“皇上把孩子带走了,奴婢没拦下他。”沁芳泣不成声说道。
“凤景?是凤景……”凤婧衣蓦然想到之前因为夏候彻而跟她争执的凤景,以及发现有孕之时坚持要她打掉这个孩子的凤景,全身的血液都为之寸寸冰凉了下去。
她连忙用力支起身,一掀被子准备下床,可是刚刚难产生下两个孩子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脚一落地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主子!”
“公主!”
沁芳和宫人扶住她,惊声唤道。
她强自提起几分精神,嘶哑着声音道,“快点,扶我过去。”
他之所以由着她把这两个孩子生下来,是因为淳于越那番叮嘱怕伤及了她,如今两个孩子出世了,他当真是容不下他们啊。
可是,那是她十月怀胎的骨肉刚刚落了地,她怎么能不要他们。
“现在外面正下着大雨,公主刚刚生产完,这样出去会有危险的。”有宫人担忧地劝道。
“快点,快!”凤婧衣说着,连鞋都没顾上穿,扶着沁芳的手便要往外走。
沁芳扶着她,泪止不住地流,吩咐宫人道,“给公主把鞋穿上,斗蓬,把防雨的斗蓬拿过来。”
宫人急急给她套上了鞋子,罩上了斗蓬,便帮忙扶着她朝外走。
可是刚刚生产完毕,她身上又哪里有什么力气,几乎都是靠着沁芳和宫人架着走,还好有灵性的宫人让人抬了软轿过来。
几人将她扶上去坐着,凤婧衣拉着沁芳道,“叫上况青。”
如今,墨嫣她们都不在金陵,青湮她们也不在,宫中除了萧昱留下保护她的况青,都是凤景的人了。
那些人,既接了他旨意,又岂会听命于她。
沁芳让人去向况青传话,立即让人抬起了软轿,一边跟着打着伞,一边问道,“主子,我们去哪里找?”
“勤政殿。”凤婧衣道。
大雨漂泼,虽然沁芳尽力给她打着伞,但衣衫很快就已经湿透了,她咬紧牙关强自提着精神估算着凤景把孩子带走会干什么,自己能追回的把握又有多大。
这个时辰快到早朝了,他一定会去那里。
孩子是他让人带走的,现在除了他,她也不知该去哪里找他们。
这么大的风,这么大的雨,他们才刚出生,若是淋着了,吹着了,该有多冷?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便揪痛得滴血。
“快点,再快点!”沁芳催着抬轿的人道。
因为赶得急,软轿颠簸得她全身都疼,可是她现在实在没有那个力气去走,只能咬紧牙关忍着,期望着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如果追不回孩子,他们以后的命运会如何,她不敢去想。
可是,为什么要是凤景?
为什么要害她孩子的人是凤景?
若是别人,她会早有防范,可那是她的亲弟弟,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唯一亲人,即便他之前因为夏候彻的事与她置气,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趁着她刚刚生产完毕,对两个初生的婴儿下手。
“主子,皇上,皇上在前面。”沁芳惊声叫道,说着连忙让抬轿的人落了轿。
凤婧衣扶着她的手,一起身脚一软便险些跪到了泥水里,好在沁芳和宫人及时扶住了她。
“扶我过去!”
与其说是扶过去的,倒不如是说两人架着她拖着过去的。
“皇姐?!”凤景带着人刚从宫门进来,看到堵住去路的人不由愣了愣。
凤婧衣惨白着一张脸,扶着沁芳和宫人的手臂才勉强站稳,“孩子呢?你把他们带去哪里了?”
“皇姐,你刚刚生产完,这外面这么大的风雨,你这样出来会生病的,先回宫里休息吧。”凤景上前,想要扶她回宫去。
凤婧衣一向沉静的眼睛现出锐光,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紧张,整个人都在不住地哆嗦,“我问你孩子呢,你把我的孩子带去哪里了?”
“皇姐,我送你回宫!”凤景避而不答。
凤婧衣第一次觉得,这个自己疼爱了多年的弟弟,冷漠得让她有些害怕。
她一把甩开了凤景扶着她的手,踉跄地扑上前揪住她的衣襟,目光沉冷而迫人,“把孩子还给我,你把孩子还给我!”
凤景伸手握住她揪着自己衣襟的手,她的手冰凉得刺骨。
“孩子已经送走了。”
凤婧衣怔怔地望着他,眼中瞬间涌出泪,张着嘴吸了吸气才有了几分力气,“为什么要这样,他们才刚刚出生,他们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他们下手?”
她说到最后,几乎是嘶吼出声。
可是,站在她面前的凤景,却面色冷漠地说道,“他是夏候彻的孩子,他身上流着大夏人的血,我不能让他们留在宫里,留在你身边,就算不为我,你也该为萧大哥想想,你想让他一辈子帮你养着夏候彻的孩子吗?”
“你到底是容不下他们。”凤婧衣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道,“他们是夏候彻的孩子,可他们是我怀胎十月才生下的孩子,你既容不下他们,你把孩子还给我,我带他们走,现在就走,这一辈子也不会再碍你的眼,够了吗?”
那是十个月来与她血肉相联的生命,让她如何能弃之不顾?
“皇姐,我知道你一时是舍不下,但将来你总还会有孩子的,至于他们……你就当从来没有生下过他们。”凤景道。
“从来没有过他们?”凤婧衣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沉黯冷漠的眼睛,目光灼灼而逼人,“他们昨天还在我的肚子,他们刚刚从我身上掉下来不到两个时辰,你让我当从来没有过他们?”
她刚刚才生下他们,刚刚还看到过他们,还摸过他们小小软软的身子,现在让她怎么当作从来没有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