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孙平道。
若非皇上心疼尚还年幼的宗少爷,只怕靳贵嫔她也难逃一死。
“还有,派人去一趟金花谷,看看淳于越是否还在那里。”夏候彻疲惫地说道。
如今她昏迷不醒,太医已经束手无策,只有设法把他请进宫医治了。
“奴才昨夜已经派了黑衣卫副统领去了。”孙平道。
他伺候圣驾多年,这点心思还是能揣摩到的。
“你做的很好。”夏候彻点了点头,说道。
孙平低头应道,“这是奴才应当的,若是没什么事,奴才下去了。”
这么多焦头烂额的事,他得一件一件亲自去办,又得忙活好一阵子了。
他知道这会儿圣驾需要安静,便将侍候的宫人都带到了殿外,嘱咐道,“这些日都给我警醒些,若是触怒龙颜掉了脑袋,休怪咱家没提醒你们,没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要在皇上眼前晃,帮着沁芳姑娘好好照应着钰妃娘娘就是。”
“是,孙总管。”宫人齐齐低声回道。
许久,夏候彻扶着椅子的扶起身起,站在内殿的帷帐外却半晌也没有掀帘进去。
他想她,她想进去看到她。
可是,他又怕看到她那样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那样苍白而孱弱,仿佛随时都要从他的世界消失掉一样。
沁芳起身想要去看看厨房煎的药好了没有,一掀帷帐才看到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的人,连忙垂首道,“皇上,奴婢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夏候彻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举步进了帷帐内。
沁芳回头望了望,蓦然间觉得这个一向威仪赫赫的大夏皇帝,背影有些寂寥得心疼。
也许,他是真的因为她而心痛,可是这一切也正是因为她将她逼到了这个地步。
她抿了抿唇,悄然离开了。
夏候彻独自在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她还有些冰凉的手,心疼地给她呵着气揉着,似是想让她暖和一点。
“素素,你不知道,朕刚才有多害怕。”
他一生见惯了血雨腥风,可看到从她身上流下那么多的血,他怕得整个心都在颤抖。
“朕一直以为,这世上只有朕不想做的,没有朕做不到的事,可是素素……为什么朕对你就这么无用,一次又一次让你受伤,一次又一次没有保护好咱们的孩子。”他声音有些沙哑。
她不知道,他连孩子的名字取了数十个了,可是……这个孩子却在他的身边夭折了。
他对她说着话,床上躺着的人却始终一动也不动。
他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捂着,探手抚了抚她脸庞,道,“素素,你要是累了,朕可以让你睡,可是……你一定要醒来,好不好?”
然而,她却始终都没有回应他的话。
凤婧衣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一切都与现实的世界截然相反。
梦中的她身在南唐,睁开眼看到芙蓉锦帐,仿佛所有的记忆都是方才的南柯一梦。
“公主,你醒了。”沁芳带着宫人进来,端着绣着鸾凤齐飞的嫁衣,缀满珠玉的凤冠。
“沁芳?”她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人。
“公主,时辰不早了,你该换嫁衣了。”沁芳放下东西到床边笑语道。
“嫁衣?什么嫁衣?”她问。
沁芳扶着她从床上起来,道,“公主怎么一觉睡糊涂了,今天是你和亲到大夏出嫁的日子,耽误了吉时可是会不吉利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主招呼了宫人给她换上了嫁衣。
“和亲?我为什么要嫁给她?”她脑子有些浑浑沌沌的。
沁芳一边忙活着给她整理衣服,一边笑语道,“娘娘回大夏省亲的时候生下公主,四皇子那时候还抱过刚出生的公主,前年四皇子跟随靳老夫人来南唐,公主不就与他订亲了吗,现在他登基为帝,自然是要迎娶你的。”
“大夏皇帝?谁是大夏皇帝?”她喃喃道。
沁芳闻言,奇怪地望着她,“公主今天怎么尽说些糊涂话,大夏皇帝除了夏候彻,天下还会有第二个吗?上个月你去大夏去看望靳老夫人,还是人家还亲自把你送到玉霞关,回来几天都还口口声声都是大夏皇帝,你这会儿怎么一觉睡醒了,倒什么都忘了?”
“夏候彻?”她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眼眶不由自主涌出泪来。
“公主怎么了,这大喜的日子哭了会不吉利的,快擦掉,快擦掉。”沁芳连忙拿着帕子拭去她眼眶滚出的泪,念叨道,“从回来就一直欢欢喜喜的,怎么今日到哭起来了?”
“南唐还在吗?母妃还在吗?”她说着,提着裙摆便快步朝外面增。
刚冲出宫门便瞧见母妃牵着凤景过来,瞧见她便沉下脸道,“你这丫头,这会儿跑出来干什么?”
“皇姐,皇姐,你今天好漂亮。”凤景拉着她的衣袖仰着小脸笑着道。
凤婧衣望着眼前的两人,侧头望着周围雕梁画栋的南唐皇宫,一切都是完好如初。
难道,她记忆中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境吗?
可是为什么,梦境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真实,真实得让她一想起都揪心欲碎?
“上官邑呢,上官邑在哪里?”她望向母妃和凤景两人问道。
“谁是上官邑?”毓妃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进殿内,“快点伺候公主梳妆,别误了吉时?”
于是,她在昏昏沉沉间被沁芳给梳妆戴上了凤冠,又被带去参加了南唐冗长的祭祀,最后踏上了和亲大夏的送亲队伍。
经历了一个月的跋涉,南唐的送亲队伍终于到达了大夏盛京,那时候正是春暖花开。
车驾停在了皇城外,红毯尽头传来礼乐声,沁芳低声道,“公主,皇上要过来了。”
她望着承天门的方向,心却莫名地紧了起来,等不及里面的人出来相迎,便提着裙沿着红毯朝承天门内奔去。
“公主,公主,使不得。”身后一众南唐官员被她的举动吓得惊惶失措。
这世上,哪有出嫁的女子不等新郎来迎便自己跑过去的,何况跑过去的还是一国公主,还是在无数人观礼的帝后婚礼上,南唐皇室都颜面扫地了。
她只是想立刻看到他,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那个他,可她却又说不清那个他到底是谁。
她跑得飞快,绣着鸾凤齐飞的拖尾长长飞扬在她身后绮丽如画,终于看到一身龙纹朝服的人从承天门内出来,依稀是熟悉的身影。
她奔至到他面前,撩起凤冠的流苏,怔怔地望着面容冷峻,眉眼却透着温柔的男人。
“果然,是你。”
静华宫,雅风堂。
绿袖吩咐好厨房准备晚膳,回来看到还站在院中仰头望着天的苏妙风,不由上前道,“娘娘,外面风这么大,你还是进屋里去吧。”
苏妙风回过神来,拢了拢身上的斗蓬,问道,“清宁宫墨嫣的尸首打捞上来了吗?”
“不知道,可能还没有吧。”绿袖道。
“你叫个人过去看着,若是打捞上来了立即回来通知我。”苏妙风说着,转身进了雅风堂内。
绿袖奇怪地望着进门的背影,嘀咕道,“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反正皇后已经被废了。”
她吩咐了人去冷宫打捞的那边盯着,回了屋中看着她又站在窗边望着天际发呆,不由走近伸着脖子望了望,可是天上了除了风卷云动,什么都没有。
“娘娘,在看什么?”
苏妙风收回目光,回头望了望她,问道,“皇后现在被关在什么地方?”
“还在清宁宫,不过孙总管派了人看守着。”绿袖走到桌边,一边帮她沏茶,一边说道,“娘娘,现在皇后娘娘和郑淑仪都倒了,钰妃娘娘又生死不知,往后这宫里就只有娘娘你身处高位了……”
“是吗?”苏妙风笑了笑,有些自嘲的冰冷。
皇后都能被他眼都不眨一下地废弃,她又算得了什么,他能一句话给她们尊荣地位,同样也能一句话将她打入地狱。
绿袖觉得她现在是苦尽甘来,却不知真正的大难就要降临到她身上了。
钰妃现在昏迷未醒,也不知道她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若是知道了,只怕就算她自己没有动手,她在暗处那些看不见到帮手也会帮她下手除掉她。
一个连自己腹中骨肉都可以牺牲利用的人,对她又怎么可能会心慈手软,她不想与她为敌,可不代表她不会视她为敌。
所幸,现在她还有时间为自己谋划后路,已然是占尽先机了。
“早点准备晚膳吧,一会儿我要去一趟清宁宫。”苏妙风吩咐道。
“娘娘,这个时候了,皇上只怕怒还没消呢,你去见皇后再被有心之人告诉皇上,他还以为你和皇后是一伙的,要是把你也牵连进去治了罪怎么办?”绿袖一听便反对起来,毕竟她家主子先前就是与皇后一派的。
“他还没昏庸到那个地步。”苏妙风说着,便催促着绿袖出去准备晚膳。
夏候彻虽然很多时候铁血无情,可就是要治人的罪,也是在有着确实情况之下才会将人治罪,想要仅凭几句馋言就能让他给谁治罪,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事。
她不可否认,他是一个英明的皇帝,武能平定疆域,文能安定朝堂。
暮色降临,绿袖准备好了晚膳,她简单用了些便带着人前往清宁宫去了。
夜色中的清宁宫,显得格外清寂,宫殿四周都有皇极殿派来的人看守着。
“静贵嫔娘娘,这个地方你还是不要进去了。”看守的宫人看到她上前,便道。
“本宫只是与她说句话而已,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苏妙风道。
“静贵嫔娘娘,奴才们职责在身,还请不要为难奴才。”看守的宫人挡在宫门口道。
“本宫是想问一些事情而已,有关钰妃娘娘中毒之事,问完很快就会出来,回头孙总管那里,本宫亲自向他说明。”苏妙风道。
那宫人一听是关于钰妃的事,又有她自己要亲自向孙总管说明,便也不再那么强硬。
“那贵嫔娘娘可不要进去太久,两刻钟就请出来。”
“多谢。”苏妙风点了点头,侧头望向绿袖道,“你在外面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