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经派了方潜将军和孙公公出宫去找钰昭仪,怕是有心袒护钰昭仪的。”秋月说道。
“他便就是有心袒护,也难保不会心有怀疑。”傅锦凰冷然一笑,哼道,“这么多年,你见皇上真心相信过谁?他从来信的都只有他自己。”
“那现在还能怎么办?”秋月望向她问道。
傅锦凰低眉望着棋盘上未下完的残局,伸手拈起一粒棋子缓缓放入棋盘之中,目光阴冷地喃喃道,“你有本事把这局棋搅乱,本宫也还是能将它导入正轨,虽然要付出点代价,但是……你也休想好过。”
秋月望向面色阴鸷的人,有些不寒而栗。
此时此刻,城南僻静的民居内,也是安静得令人压抑。
青湮不是多话的人,凤婧衣静坐着没有说话,她便也只是一语不发地坐在旁边,直到沐烟从外面匆匆回来。
“原泓已经下令肃清刑部附近的两条街,我再留下太过惹人起疑便先回来了。”
青湮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问道,“有别的什么消息吗?”
沐烟喝了水望向一动不动坐着的人,说道,“夏侯彻已经派了孙平带着方潜在黑衣卫被袭击的地方继续寻人,不过咱们当时朝相反的方向,他们一时半会儿应该寻不到咱们这里。”
“嗯。”凤婧衣应声点了点头。
“那个杀人的神秘女人今天晚上真的会动手杀上官大人吗,宗人府可不比刑部那么好进去,而且又靠近皇城,一声令下便会有无数兵马包围,对方不会这么冒险吧!”青湮道。
“我们不知道对方是谁,又是什么目的,可我总有一种预感……她今晚一定会出现。”凤婧衣喃喃说道。
“还有皇贵妃傅锦凰,也不知道她还会打什么主意,你一个人回去,又要防她,还要对付那个神秘女人,还要不被夏侯彻所疑,我怕没那么容易。”青湮担忧地说道。
如今这三个人,哪一个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角色。
“傅锦凰不是那么急功近利的人,她也许怀疑过我与南唐长公主有关联,但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绝不会设计让我背上南唐长公主的名头,所以从那一纸供状开始事情应该就已经偏离了她的计划,不过……她也不是会善罢干休的人。”凤婧衣眉目沉凝,缓缓说道。
“你不是没怎么跟她交过手,好像很了解她嘛?”沐烟诧异地问道。
凤婧衣默然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的疑。
“如今她和傅家已经卷进来,如果不达到目的,她是不会甘心的,所以一定还会想办法针对我。”
“那怎么办?”青湮问道。
凤婧衣抿了抿唇,决然说道,“不过,依她的性子不会直接对我下手,无非是想利用夏侯彻的手来对付我,只是如今的局面,我若动作太多势必也会让夏侯彻起疑,与其想办法去对付她,不如回去设法搏回夏侯彻的信任更安全,毕竟只要他不下令,别人想要我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夏侯彻,傅锦凰,还有一个连是谁都不知道的神秘女人,她一时之间也很难面面俱到。
“可现在这样闹到满城风雨了,夏侯彻怎么可能不对你起疑?”沐烟望了望她,忧心地说道。
“正是因为闹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南唐长公主,他才不会全然相信,再者……”她抿唇没有再说下去,抬眸道,“总之今晚我得先回去,设法保住了上官大人再说。”
刑部的八十三条人命已经因为她的迟到而葬送,上官敬若再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怕只怕,夏侯彻也容不下上官大人。”青湮叹息道。
若不是夏侯彻的意思,南唐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获罪入狱,上官大人又是南唐的前任丞相,他岂会让这些人活着成为南唐长公主的帮手。
“唯今之计,只有赌一把了。”凤婧衣敛目深深地叹息道。
半晌,她睁开眼,目光清明的说道,“你们动手,一人刺一处不致命的伤。”
“啊?”沐烟一挑眉道。
“我若能轻易击杀三十黑衣卫的追击,一点伤都没有地回去,那才让人奇怪。”凤婧衣平静地说道。
青湮抿了抿唇,并没有动手,如果不是因为要向夏侯彻示紧,让他防范有人加害上官大人,他们不会闹这么一出追杀的戏码,现在也不必给她这两处伤。
凤婧衣抬眼望了望两人,淡笑道,“拜托了。”
沐烟一咬牙瞬间拔刀出鞘砍在了对方肩头,不忍去看自己留下的伤,转身收刀入鞘道,“早晚有一天,一定要杀了那混蛋。”
声音一如往昔的张狂,却不自觉有几分哽咽。
青湮也跟着出剑,但控制了力道,看似刺在要害,却又不足让人致命,收剑之后没有说话,便立即寻拿了药替她重新将伤口包扎好。
然而自始至终,那个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要是痛的话,别忍着。”
“这点痛和死比起来,算什么。”凤婧衣唇角苍白,语声却平静让人揪心。
从白天到黑夜,又是一段漫长的等待。
两人一直坐在那里,一直等到了夜暮降临,沐烟带了吃的过来,三个人平静地坐在一桌用了晚膳。
凤婧衣看到时辰到了,简单收拾了一下便道,“我先过去,你们稍后再去宗人府外。”
“还是我送你过去。”青湮起身道。
她现在身上还有伤,若是能顺利到宗人府,那个夏侯彻现在还不致于伤她性命,可若是半路遇到了傅家的人,那才是麻烦。
“我们分头走,走在一起让人瞧见会惹人起疑,我会小心的。”她说罢,便起身出了门。
青湮和沐烟两人默然送到了门口,想要叮嘱什么却又有些无语可说。
凤婧衣走到门口,突地停下脚步道,“如果到时候,那个神秘女人现身了,你们……就不要再插手进来了。”
青湮点了点头,“我们会见机行事的。”
“好。”凤婧衣说罢,一个人沿着黑暗静寂的巷子往外走。
沐烟看着夜色中孤身而去的孱弱背影,鼻头莫名一酸,这个人原本就已经背负了太多东西,昨夜那八十三条人命压在她的身上,她真怕哪一天这个人会被这些东西压垮了啊。
夜色之中的盛京还是热闹非凡,凤婧衣穿过弯弯绕绕的小巷混迹在人群里,朝着皇城宗人府的方向而去。
越来越靠近,人也越来越稀少。
凤婧衣站在隐蔽的角落里瞧着宗人府外的黑衣卫,默然站着等了一会儿,估摸着青湮她们快要过来了,便举步朝着宗人府的方向去。
黑衣卫一看有人过来,立即喝道,“什么人?”
她还未来得及表明身份,周围的黑暗中霎时间便射出数十道黑影,瞬眼间站在了她的身后,齐齐一拱手道,“主子。”
凤婧衣霍然回头,望向一排排黑影,“你们……”
这根本……根本不是她自己安排的人。
话还未完,那些人便齐齐拔刀朝着宗人府内冲去,个个都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高手,黑衣卫也难是对手。
她不知道这是傅锦凰派的人,还是那个神秘女人安排的圈套,可她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
她带着这么多神秘高手袭击宗人府黑衣卫,便是夏侯彻看到了,也不得不多几分猜测了。
她踏着一地鲜血进到宗人府内部,只看到夏侯彻带着几位朝廷重臣,在黑衣卫的护卫下大步从宗人府的正殿出来。
那些与黑衣卫交手的神秘黑衣人齐齐围在了她周围,做出一副保护她的样子,为首一人低声唤道,“主人,怎么办?”
夏侯彻高高站在台阶之上,望着被数十名黑衣高手围着的她,面目冷沉,“上官素,你这是要劫狱,还是要弑君?”
“我不认识他们,不知道他们是谁,不是我带他们来的。”她有些无力地说道。
这样的辩解,莫说他不相信,便是她自己也不会相信。
夏侯彻一步一步从石阶上步下来,目光阴鸷,“这些人一口一个主人的叫你,你说你不认识?”
凤婧衣敛目深深吸了口气,一步走近到最近的一个人身边,一把夺过对方的兵刃,将其一刀毙命,滚烫的血溅了她一脸,扭头朝石阶之上步下来的人吼道,“我说,我不认识他们。”
这些人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不由往边上退了退。
“不是说我是你们主人吗,现在我要你们都死。”她提刀愤怒的喝道。
然而,那些人在望了她片刻之后,竟真的当场纷纷自刎。
那一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背后看着她的目光,是多么的冰冷刻骨。
“咣当”一声,凤婧衣手中的滴血的刀掉落在脚边,敛目深深吸了口气准备迎对身后之人的灼灼质问,布置这些黑衣人的人还真是煞费苦心,不过似乎她还真的是如了愿了。
“素素,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良久,她转过身直视着站在台阶之上目光凛然的男人,“嫔妾无话可说。”
这个男人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她,自己又在奢望什么,奢望一个处心积虑也要置她于死地的人相信她。
那她凤婧衣就真的活得可笑又可悲了。
“告诉朕,带着这么多人过来,你到底想干什么?”夏候彻望着她问道。
凤婧衣满脸血污地直视着他的眼睛,明明只是短短几步,却又仿似隔着天堑鸿渊一般渺远……
这个人从未认识过真正的她,又如何会有真心的信任,而她在他面前也从来不敢现出内心真正的喜怒哀乐。
“说话!”夏候彻沉声道。
凤婧衣伸手抹了抹脸上的血迹,淡淡说道,“所有的事情皇上也都看到了,皇上也都认定了,还要嫔妾说什么呢?”
夏候彻薄唇紧抿地注视着她,他若真是认定了,又何需这般问她,他若真是不信她,又何需亲自在这里等着她。
可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看着她带着人冲进来,杀了这么多人,他总要个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