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要被他狠坑一回,但现在也别无他法了。
“虽然个个都叫我神医,但我是人不是神,那样的药一下需要八十三个人的量,再给我十年试试?”淳于越没好气地哼道。
他听到了几人的话,自然也猜想到了她们两个是打得什么主意。
她们想救人是不可能的,不过要杀人,对方就防不住了。
如果是南唐长公主为了不被人供出身份,暗中下手把人都毒死了,那么死人也就不会被人用来威胁她了。
她们想要他拿出看起来把人毒死,却又不是真的将人毒死的药,东西他是有,可是一下哪里能有那么多。
果不其然,这女人一露面就没有好事。
沐烟一见他不买凤婧衣的帐,便一拍青湮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师姐,这个时候就看你的了。”
青湮一挑眉瞪她,没有言语。
沐烟却犹不罢休,伸着爪子拉了拉她的衣领,让她露出白皙细腻的脖子,然后道,“师姐,美人计,上!”
淳于越那点花花肠子她还不知道,相比于金钱的诱惑力,她这个不值钱的师姐更能让他买帐。
青湮眉眼一利,大有想要一剑削了她的意思。
沐烟却还是不知死活地道,“不会使?来来来,我教你两招,眼神柔一点,楚楚动人一点,再来两滴两泪更好,冲他叫一声越哥哥……”
“沐烟。”凤婧衣有些哭笑不得地打断她的话,再说下去她真怕她活不到日出。
淳于越举步进门在边上坐下,饶有兴趣地望着青湮,似乎还真的等待着青湮给他使美人计。
然而,他等到的却是一柄寒光冽冽,杀气凛然的剑抵上他的脖子。
“一万两,三天给药。”
淳于越低眉瞧了瞧抵在自己咽喉的剑,再抬眼望向执剑的人,道,“来吧,动手吧。”
沐烟一口茶呛着了,道,“淳于越,你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春情荡漾的。”
那语气,那眼神,哪是让人杀自己,分明是在勾/引人好不好?
淳于越对于抵在自己死穴的剑完全没放在眼里,他料定她不会真的杀他,于是悠闲地自己伸手斟了杯茶。
“依我看,不出三天,你们根本就不用去救了。”
“什么意思?”青湮眸子微眯,道。
淳于越平静地抿了口茶,道,“你以为南唐的所有人都会跟你们一样傻,跟着这么个没前途的人出生入死?”
凤婧衣眉目微沉,抿唇不语。
淳于越望向她,说道,“如果那些人真的对你忠心到那个地步,你也不会一直都没有向他们透露行踪吧,何况他们大多连你长什么样子都是不曾见过的,在南唐时你给了他们锦绣前程,他们为你办事也算是应当,可如今南唐已亡国,比起忠心于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亡国公主,似乎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凤婧衣声音有些冷。
“我想,不出三天这些人十有八/九都会招了与你有关的事,那时候你还要救他们吗?”淳于越嘲弄地笑道。
“当然要。”凤婧衣道。
也许在生命威胁面前,那些人也会屈服,但他们是因她而落到如此地步,也是南唐不可或缺的所在,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将其置之不顾。
“退一万步讲,你能救了他们,救了他们之后呢,你要怎么把这八十三个人送出盛京,就算送出盛京你又能送到哪里去,现在南唐也还是大夏的,大夏与北汉也断绝往来,你能将他们往哪里放?”淳于越质问道。
“隐月楼在盛京还一座地下仓库,让他们暂时栖身在那里,等待南唐起兵之时,盛京放松警告再带他们回南唐。”凤婧衣坦言道。
“你自己有没有命能活着回去都不知道,还想把他们救回去,就算你有心救他们,人家愿不愿再跟着你都不一定。”淳于越冷言道。
这些人在大夏的时间也不短了,在了解了大夏皇帝是个那样心机可怕的人之后,有几个还能相信已经亡了国的南唐长公主能从大夏皇帝手中夺回故国,将他们活着带回去。
这样的时候,任何人都会自然地选择保护自己,而非为什么所谓的忠心而枉送性命。
“淳于越,就因为这样的猜测,就将八十三条性命都置之不顾吗?”凤婧衣沉声道。
淳于越斜睨了她一眼,说道,“女人就是女人,拖泥带水,瞻前顾后,难怪你不是夏候彻的对手。”
“嘿,淳于越你这么长他人志气,难不成看上那夏候彻了。”沐烟哼道。
淳于越狠狠瞪了她一眼,望向凤婧衣道,“你的立场,你的处境,不是什么人什么事都能顾虑周全的。”
“你说的都有道理,可是我相信善意总会换来善意,绝情也会换来绝情,如果为了保全自己我要牺牲掉身边的人,终于有一天我也会孤身一人。”凤婧衣决然说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淳于越冷冷地望向她,一字一句道,“我不得不说一句,和夏候彻相比,你凤婧衣永远是个二流货色。”
她总是要在别人把自己逼到绝路上了才反击,可是不是每一次她都会有那样反败为胜的幸运,当遇到一个强大的对手,是根本不会给她反击的机会和时间的。
夏候彻,恰恰就是那样的对手。
“你说够了吗?”青湮的剑尖往他脖子上逼近了些,冷声问道。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她也了解凤婧衣从来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走到如今这一步也都是情势所逼将她推到了这样的风口浪尖上。
也许她的仁慈有的时候反而会害了自己,可若不是因为她的这份仁善,今日也不会有她,有隐月楼这么多人愿意为她出生入死。
淳于越搁下手中的茶杯,冷声道,“东西我会准备,但愿到时候你们还用的上。”
说罢,起身便走了。
沐烟撑着下巴望了望还坐着的两人,问道,“你们准备怎么办?”
青湮拧眉望了她一眼,都说了这么多了,她还不知道要做什么?
“别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女人动脑子过多会老得快,反正办法你们会想,我何必跟着瞎费劲。”沐烟耸耸肩说道。
“对方防范着我们救人,但一定没想到我们杀人,如果狱中那些人都被毒害,朝中上下肯定都会忙着追捕南唐长公主,而疏于对这些死人的看管,到时候我们就能暗中把人带出来。”青湮面无表情地说道。
沐烟听了点了点头,望向凤婧衣道,“那你要是被抓住了怎么办?”
“她先劫狱救上官大人落网,我们再下毒解救狱中的人,两件事情同时发生,同时制造出毒害上官大人的假象,她正好赶到让上官大人免于被害,她的嫌疑就会小了,别人只会以为她是出于孝心,冲动之下救父亲出狱。”青湮道。
至于傅家和邵家那边,就要看她在皇上面前怎么应对了。
“可是上官府的老管家不是说了,上官大人留下话说他自有安排,让咱们千万不得插手,这要是没帮上忙救人,反而添了乱怎么办?”沐烟望了望两人,提醒道。
青湮闻言望了望眉头深锁的人,问道,“我们必须得知道上官大人安排了什么?”
“现在能想办法见到老丞相吗?”凤婧衣望向青湮问道。
青湮摇了摇头,叹息道,“上官大人是由原泓安排人看管的,我们的人接近不了。”
凤婧衣抿了抿唇,道,“看来我得设法回宫一趟。”
他们这样见不到上官敬,她只得从夏候彻那里入手,看能否让他答应见一见上官敬……
“夏候彻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今天应该就会到宫里了。”青湮望向她,说道。
这样关键的时候,夏候彻怎么可能不回宫里坐阵。
“沐烟,我和青湮都不方便去露面,刑部那边的状况有劳你去盯着了。”凤婧衣认真道。
沐烟扭头望了望窗外已经蒙蒙亮的天色,道,“我回房敷个脸再去。”
女人睡眠不好,可是容易老的,她可不想早早变成黄脸婆。
天亮之后,沐烟出门去了,淳于越没有再露面,院子里便也安静了下来。
凤婧衣靠在椅子上,一手撑着头闭目养神,暗自思量着计划有无遗漏之处。
一个时辰后,沐烟火急火燎地从外面回来,道,“夏候彻已经回宫了。”
凤婧衣掀开眼帘,抿唇不语。
沐烟喘息不定地望着她,神色凝重地说道,“现在,我想比起救人的事,你该想想怎么救你自己了。”
凤婧衣闻言心下一沉,强自镇定问道,“出什么事了?”
“刚刚刑部里面的眼线已经传来消息,里面已经有几个人招供了,说……南唐长公主就在大夏宫里,就在皇帝身边。”沐烟紧张地望着她,缓缓说道,“这会儿供状怕都已经送到夏候彻手里了。”
宫中的嫔妃大多是大夏的官宦子女,论及身份可疑的便只有她这个南唐降臣出身的钰昭仪,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又失了踪迹,任谁都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来。
一切,果然应证了淳于越的话。
青湮和沐烟都沉默又紧张地望着凤婧衣,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决断。
“趁现在还有时间,走吧。”青湮道。
凤婧衣眉眼沉凝,却是道,“还不能走。”
“再不走,你等着夏候彻来杀了你吗?”沐烟急得快要跳脚,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不肯走。
“如果那是傅家严刑逼供的结果,我若这时候真走了,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凤婧衣说着,伸手端起手边已经凉透的茶抿了一口。
虽然面上平静无波,手却不自觉地有些颤抖,凉茶入口满是冰冷苦涩的味道,一如她此时不为人知的心境。
“夏候彻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这一局你赌不起。”青湮劝道。
她知道,她想拼死一搏,可是夏候彻那样多疑的人,在得到这样的供状之后怎么可能不对她起疑。
“现在走了,身份败露,只怕我也不可能活着回到金陵。”凤婧衣紧紧握着手中冰冷的茶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