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都未曾能南唐公主疾言厉色,郑小姐如此说话,传到太子殿下耳中不仅她有麻烦,便是他这将南唐公主带出来的人,也少不了一顿训斥。
“我说错了吗?一个寄人篱下的亡国公主,还摆什么架子?”郑宝珠哼道。
凤婧衣淡然轻笑,“我寄人篱下,也不是寄的郑小姐的篱下,郑小姐真要教训本宫,等你做了太子妃,本宫一定会期聆听你的教诲。”
言下之意,你现在还没做上太子妃,还不够资格来教训她。
“你……”郑宝珠被他噎得无言以对。
灵犀郡主不动声色拦下她,含笑道,“宝珠妹妹年轻不懂事,冒犯公主的地方还清海涵,回头灵犀禀明皇后娘娘,自会训诫。”
郑宝珠现在还不够教训你,但你也不够格教训她,就算你现在住进了未央宫,但也还不是太子妃。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觉得郑小姐既然入宫学过礼仪了,说话总是该知道分寸的,本宫倒是没什么,可别在太子和陛下面前失了礼数,到时候失仪不儆之罪,可不就是一句海涵就能了事的。”凤婧衣一脸为其担忧的样子。
她不是不能忍的人,可有些人你退一尺,她就进一丈。
她南唐是亡了国,但还没有到任人践踏的地步。
崔英跟在边上不住地冒起了冷汗,南唐公主眼下是太子殿下的贵客,可灵犀郡主又是极得陛下和皇后宠爱,两边他都不好得罪。
可这一帮子深闺小姐,跟一个擅弄权谋的人争高下,不是自不量力吗?
“郡主和各位小姐,是要到花园游园吧,你们先请。”凤婧衣说着,微笑侧身让路。
天天在夏宫里和那一帮子斗心眼儿已经够累的了,不想到了这里也不得安宁。
“多谢。”灵犀郡主微笑颔首,带着一众女子过了桥朝御花园里去。
等到她们都走过了,凤婧衣方才举步过桥离开。
崔英抬袖拭了拭额头的冷汗,得亏南唐公主没有继续跟她们纠缠下去,不然非得闹到皇后那里去了。
回到未央宫,她百无聊赖到书架寻了两本书窝在榻上打发时间。
萧昱见完大臣从勤政殿回来,身后跟着的宫人个个都抱着一大摞奏折纷纷放到了书案上,堆了满满一桌子。
“刚才去御花园了?”他到榻边坐下笑着问道。
凤婧衣翻了翻手中的书,抬眼望了望他,坦言道,“嗯,还遇见了一群你未来的妃子们,个个都是美人,太子殿下你艳福不浅。”
萧昱伸手抽掉她手里的书,微一挑眉道,“哦?”
“你就不问问我有没有受她们欺负?”凤婧衣哼道。
萧昱抬头望她,笑语道“她们哪是你的对手,你不欺负她们就不错了,我还担心什么?”
这天下能从她手上占到便宜的人没几个,更遑论那些深闺不懂世家的女子了,哪里有她多年红尘摸爬滚打的玲珑心思。
凤婧衣对上他调侃的目光,无奈失笑。
萧昱伸手拉住她的手,坦言道,“父皇为了让我稳固政权,便想着把那些个大臣候爷的女儿塞给我,我到现在连谁是谁都还分不清楚呢。”
“如果你父皇非要你娶她们不可呢?”凤婧衣望着他问道。
萧昱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吻了吻她的侧脸,道,“我不想要的,谁也休想强塞给我,而我想要的,谁也休想夺走。”
她们闭目羞花,国色天香又如何,他想要的只有眼前这一个而已。
凤婧衣心弦一颤,终是无言沉默。
半晌,萧昱松开她,拉着她下了暖榻到桌边并排而坐,摒退了宫人后说道,“看看,为了去接你,我压了多少麻烦,你总得帮帮我。”
凤婧衣闻言挑眉,“我怎么帮?”
萧昱提起笔蘸了墨,递给她说道,“你不是会仿我的笔记,依我的笔记批就是了。”
“这……我做不了。”凤婧衣拒绝道。
这是朝政大事,岂能让她插手乱来。
萧昱凑近了几分,指着自己眼下黑黑的一圈道,“我可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你行行好帮我处理完了,让我睡个安稳觉行吗?”
南唐以前的朝政大事都是由她处理,一样是政绩斐然,他自然是信得过的。
凤婧衣有些不稳,抿了抿唇还是翻开了折子提笔帮忙批阅,一边落笔,一边道,“被人知道了要是砍我的头,那都是你害的。”
“只要我还在,你的脑袋就好好长在你脖子上吧”萧昱说着也开始忙碌起来,唇角却不由挂着愉悦的笑意。
她在南唐摄政之事,实在忙不过来之时,他若在金陵也会仿着她的笔记帮忙,但这事却是外人所不知晓的。
一般所奏不大的事情她都依自己判断批示,若关及军机大事便会与他商议过再落笔,不过两个人一起倒也真的速度快了不少,不到天黑便已经将堆了一桌的折子都给处理完了。
崔英听到传唤进来拿的时候都不由有些震惊,这么多的折子还想着不到明天早上是批不完的,这三个时辰竟然都已经批阅完了。
凤婧衣早就起身到了榻边坐着看书,以免惹人怀疑。
“好了,都送勤政殿交由各部吧。”萧昱疲惫地挥了挥手道。
崔英连忙唤了人,将批好的折子收拾了带走。
萧昱长长地舒了口气,扶着书案起身走到榻边,顺势一倒头便枕在了她的腿上,疲惫的闭上眼睛。
“你去里面睡,一会儿着凉了。”凤婧衣低头望了望他,说道。
而且,这样次势让人进来看着也是极其不雅观,她习惯了他们这样的相处方式,可是不代表进来看着的人会习惯。
“累了,不想动。”萧昱眼皮都懒得掀,几天几夜没合眼。
凤婧衣搁下书道,“起来,我扶你进去。”
崔英他们都出去了,这里连个盖的毯子都没有,他又有伤在身受了寒可怎么好?
萧昱只得慢悠悠又坐起身,由着她扶着自己进了内室躺上了床,一把拉住起身欲离开的她,道,“阿婧,坐在这里好吗?”
凤婧衣奇怪的望了望他,笑道,“怎么了?”
他抓着她的手,唇角微微扬起道,“我想一睁开的时候,就能看见你。”
凤婧衣抿了抿唇,微笑道,“好。”
于是,便就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他闭上眼睛入睡。
这一坐便是一个多时辰,直到崔英进来看着一个睡着一个坐着的人愣了愣,上前低声道,“姑娘,晚膳好了。”
凤婧衣侧头望了望还睡着的人,道,“再等等吧。”
他实在太累了,她不忍叫醒。
“好。”崔英退了出去,又沏了热茶给她送进来。
“谢谢。”凤婧衣接过微笑道。
萧昱睡了整整三个时辰才醒来,一睁开眼睛看到她,不由笑了。
“起来吧,我很饿了。”凤婧衣道。
萧昱坐起身来,皱眉道,“怎么不叫我?”
“你睡得那么香,我怎么叫得醒。”她说着,起身先去了外室准备用晚膳。
萧昱披上外袍跟着出门,净了手到桌边坐下,坐在对面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动筷了,他瞧着不由有些好笑。
凤婧衣抬眼望了望他,自己从小到大什么糗事他没见过,还怕这点有失形象的事,索性懒得理会。
萧昱给她夹了菜,盛了汤放到她手边,“你慢点,小心噎着。”
两人用了晚膳,已经是半夜了。
“太子殿下,偏殿暖阁已经收拾妥当了。”崔英禀报道。
萧昱点了点头,牵着她起来送她前往偏殿暖阁安歇,看着她进了门道,“早点休息。”
凤婧衣站在门口,抿着唇望着他,心头百般滋味交织。
萧昱侧头吻了吻她的唇,扶着她的肩膀叹道,“虽然我也希望时时刻刻能看到你,能每天清晨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你,但毕竟我们还没有正式成亲,宫中人多嘴杂,说得难听了对你不好。”
她是他珍爱的女子,他自然要像迎娶妻子一样迎取她,而非只顾自己让她还没名份就跟着他。
再者,这些年的一系列变故,总要给她一个思量的时间。
“你也早点休息。”凤婧衣说罢,关上/门靠在门背后却是满眼酸涩的泪。
十年相伴,她们心心相印,也曾亲密无间,却始终未曾逾越男女之间的一道防线。
他说等到他们成婚之日,才真正拥有她。
可是,在他们原定的大婚之夜,她却承欢在了另一个男人身下。
今时今日,明明知道她已经是不洁之身,他也没有因此而改变,也给了她在他面前的最后一丝尊严。
萧昱看到映在门框上的背影,伸了伸手想要敲门却又垂了下去,他想有些东西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并不适合这个时候打扰。
他走了一段却没有离开,一直看着门上的影子。
她一直没有说出来北汉找他的目的,而他也没有开口去问,直觉告诉他那是他不想知道的答案。
次日天明,凤婧衣起来的时候,萧昱早已去了勤政殿早朝,留下了崔英在未央宫服侍她早膳。
到了下午,萧昱又是让人将奏折都搬到了未央宫来批阅,她又沦为了他的助手。
好不容易将早朝上呈的折子都批完了,两人用罢午膳,萧昱便换了一身便服道,“阿婧,跟我出宫一趟。”
凤婧衣也没有多问,跟他一道到了宫门骑马出宫,直到出了丰都城越走越偏僻,她才忍不住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很快就到了。”萧昱淡笑道。
两人骑马到了北汉皇陵,她更是一头雾水了,不懂他把他带到这里来要做什么。
萧昱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她进了一座妃陵,墓上刻着:敏惠孝昭皇贵妃。
一般皇后妃嫔的谥号都是两个字,甚少有这样四个字,由此可见陵中所葬的人于皇帝而言是非同一般的。
萧昱将身上的披风解着披到了她身上,道,“里面有些冷。”
凤婧衣抿唇笑了笑,没有多言,由着他牵着自己进了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