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兰慧和卞玉儿跪安离去,充满药味儿的寝殿立即安静了下来。
靳太后靠着软枕静坐了良久,突地问道,“书绣,靖缡葬了多久了?”
“回太后,一个月了。”书绣看着头上已经生出几丝华发的靳太后,低声回道。
靖缡的公主死对太后来讲,实在是此生再不能承受之痛,短短一个月整个月都好像苍老好多年。
“才一个月啊,哀家怎么感觉都像过了十几年了。”靳太后疲惫地敛目,面上悲痛之情难掩,“你准备一下吧,过几日哀家好些了,出宫去看看她,让她一个人葬在皇陵,哀家实在是不忍啊。”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好。”书绣行了礼,躬身退了下去。
皇极殿暖阁,午休的一个时辰过了。
夏候彻一听到孙平在外面的脚步声便睁开了眼睛,躺在边上的女人还静静睡着,眉头竟也是微微皱着,不知是在烦心着什么。
南唐的官员一番查探下来又并无异样,连他也摸不准那个躲在暗处的南唐长公主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个女人就藏在大夏境内,可是迟迟不能把她给揪出来的话,等到鸿宣太子坐稳了皇位,他们里应外合地联手,自己处境可想而知会有多艰难。
素素,你若真与他们有关,让朕拿你如何是好?
他说过会信她,可是南宁城的她那样护着萧昱之后,他不得不开始想,她知道了上官邑未死,真的就不会暗中帮着他们吗?
南宁城的事,若再有第二次,他估计真的会恨不得杀了她。
“皇上,御史大夫傅大人和邵太尉求见。”孙平在门口,低声道。
夏候彻给床上的人盖好了被子,起身理了理衣冠方才举步出去,一边朝着书房去,一边道,“别过去吵着钰容华了,等她睡醒了再送她回去。”
“是。”孙平连忙应道。
临进书房门,夏候彻沉吟了一会儿,道,“朕……晚上去素雪园用膳。”
说罢,快步进了书房去了。
凤婧衣睡醒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孙平差了人送她回去,临走之时又叮嘱了说皇上晚上会过去用晚膳。
夜幕降临,夏候彻自书房出来,便直接摆驾素雪园了。
谁知,途经御花园便隐约听到人声,不由停了下来,“孙平,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有人在叫宗少爷。”孙平道。
夏候彻想到已经失去双亲的宗珩,一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道,“过去看看。”
一行人寻声而去,便遇到靳容华正带着人园子里四处寻人。
“珩儿怎么了?”
“回皇上,珩儿下午做完课业说到御花园玩,这都到晚膳时辰了也没见回来,太后又尚在病中,嫔妾不好惊动,只好先带人悄悄找着。”靳兰慧连忙请了安,方才回话道。
夏候彻闻言抿了抿薄唇,道,“孙平,你也带着人四下找找。”
“可是,素……”素雪园那边还等着你用晚膳呢。
可是,话还未完便被夏候彻喝道,“还不去?”
皇姐的事多多少少也有他的责任,她已经不在了,若让这孩子在宫里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便真的要愧对母后了。
“谢皇上。”靳容华连忙道。
“先找到人再说吧。”夏候彻说着,已经带着人在园子里帮忙找开了。
原本安静的御花园因为寻找宗珩而热闹了起来,四处都有人提着灯笼在找人,可是偌大的地方要找起来也不容易。
不知不觉都找了一大半个时辰了,靳兰慧焦急之下有些六神无主了,“这要是珩儿有个什么事,嫔妾可怎么对得起太后和故去的靖缡表姐……”
“出去有奴才们跟着,应该不会有事的。”夏候彻望了望她,说道。
“都怪嫔妾大意了,下午从永寿宫回来就该亲自去接他的,结果有奴才回来说他在花园里玩,嫔妾也就没怎么在意。”靳兰慧泪眼盈盈地喃喃道。
夏候彻微微拧了拧眉,对靳兰慧身边的宫人道,“看好你们主子,朕有消息了差人过来通知你们。”
说罢,带着孙平和一行宫人继续找人去了。
夏候彻带着人寻到了假山处,刚叫了两声便听到孩子的声音。
“皇帝舅舅,皇帝舅舅我在这里。”
夏候彻闻声望去,这才发现坐在假山上面的人,孙平连忙带着人爬上去将人从上面带了下来。
“怎么一个人跑那上面去了?”夏候彻蹲下身,沉着脸问道。
“我跟人玩迷藏的,可是他们都没找到我,然后没有人来找我了,我在上面下不来了。”宗珩说着,打了个喷嚏。
夏候彻连忙解下身上的大氅裹到宗珩身上,将他抱起道,“孙平,差人叫太医过来给宗珩看看。”
“皇帝舅舅怎么过来了?”宗珩仰着小脸望他道。
“你跑得不见了人影,御花园到处都是找你的人,舅舅能不过来吗?”夏候彻捏了捏他冰凉的小脸,训道,“以后不许再一个人往那样的地方爬了,要摔伤了怎么办?”
“是那些奴才太笨,我和我爹玩的时候,他就一定能找到我。”宗珩道。
夏候彻闻言想到顾家废宅那一幕惨剧,一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那等皇帝舅舅得空了,舅舅陪你玩。”
“外祖母和慧姨说皇帝舅舅派爹娘去了很远的地方,是有很重要的事,那你什么时候才让他们回来?”宗珩说着,面上现出难过之色,“我想回驸马府,我想爹和娘了。”
夏候彻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薄唇扬起笑意道,“皇帝舅舅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办完事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父母双亡对于一个孩子来讲,实在伤害过深,暂且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靳兰慧接到过去报信的人说找到了,带着人连忙赶了过来,看到孩子平安无恙方才放下心来,上前道,“珩儿,我们该回去用晚膳了。”
“皇帝舅舅跟我们一起好不好?”宗珩扬着小脸问道。
夏候彻抿着薄唇沉吟了一会儿,道,“好。”
宗珩一个人在假山那里待了那么久,说不定还着了风寒,等太医过来看过了他也好放心些。
孙平原是想提醒素雪园那边还等着,一时间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只得暗中差人先去素雪园那边支会一声说皇上还忙着晚些再过去。
回了明月楼,宗珩因为许久未见夏候彻,便一直缠着他玩闹。
靳容华吩咐人煮好了驱寒的药汤,刚端正进去,宗珩便钻到了夏候彻身后,“我不要喝了那个臭臭的东西。”
“不喝会生病的,慧姨给你备了白糖糕,你喝完就给你吃。”靳容华耐着性子哄道。
宗珩伸着望了望边上宫人端着的白糖糕,又望了望靳兰慧端着的药,还是躲到了夏候彻身后,“我不要喝。”
夏候彻将人从身自己后拎出来,道,“你不喝,那白糖糕皇帝舅舅就替你吃掉了,我现在已经很饿了。”
宗珩望了望他伸手去拿糕点的手,立即一脸紧张道,“我喝。”
靳兰慧抿唇失笑,将药汤端了过去,夏候彻接过去端着喂宗珩喝了干净,然后拿了糕点给了他才给哄好。
夏候彻虽与太后和靖缡公主关系算不得亲近,但对于这外甥却是极疼爱的,宗珩也喜欢跟他一块儿打闹,一起用了晚膳小家伙还不肯让他走,缠着要他讲以前在边关的许多事。
“你一天不好好修习课业,听这些做什么?”夏候彻捏了捏小脸,哼道。
“爹爹说,课业要学,弓马骑射也要学,将来才能跟皇帝舅舅上阵杀敌。”小家伙窝在他怀里一本正经地说道。
夏候彻闻言失笑,揉了揉头道,“好,等珩儿再长大些,皇帝舅舅就让人将你骑马射剑好不好?”
“真的吗?”小家伙扭头问道。
“当然,皇帝答应了的话是不能反悔的。”夏候彻笑语道。
靳兰慧坐在一旁并不怎么说话,只看着眼前玩乐的一大一小两人,心中一时间酸涩难耐,如果自己那个孩子还在的话,能得他如此宠爱该有多好。
明月楼这边其乐融融,素雪园那边却是一片的冷清安静。
一桌的晚膳已经凉透了,凤婧衣搁下手中的书卷道,“凉了,都撤了吧。”
“主子,皇上说了会过来的,应该还会来的。”沁芳小心劝道。
“随便给我热两个菜吧,我饿了。”凤婧衣道。
这都等到半夜了,他哪还会过来。
沁芳也不忍饿着她,连忙将已经凉了的膳食都撤下去,重新给她热了再送上来。
“主子,要不要差人去皇极殿那边问一问?”沁芳问道。
凤婧衣一个人用着膳,淡淡道,“不必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一会儿也早些歇着吧。”
沁芳抿了抿唇不好再多说什么,让屋内其它人都先下去休息,自己一个人留下伺候着。
“靳太后最近似乎要出宫去皇陵祭拜靖缡公主。”
凤婧衣抿唇点了点头,她已经成功地点燃了夏候彻和靳太后之间的这把火,这火能不能如她所想将靳太后烧得一无所有,还要看接下来的事了。
晚膳过后,已经快到后半夜了,她便自己睡下了。
哪知,一早睡得迷迷糊糊的一翻身便撞到一人身上,眯着眼睛瞧了瞧才发现夏候彻不知何时过来的,竟是躺在她床上睡着。
夏候彻顺手将她往怀里搂了搂,眯着眼睛说道,“昨晚过来遇到珩儿了,小家伙缠着不让朕走,把他哄睡了朕才脱了身。”
“哦。”凤婧衣淡淡应了声。
宗珩现在是靳容华带着,她倒是聪明知道搬出孩子来套住皇上。
夏候彻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搂在她腰际的悄无声息的滑入她衣内摩挲在她腹部,低着头便在她脸上落下一吻,“我们的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来。”
凤婧衣自然知道他想干什么,缩着身子按住他的手,皱着眉头道,“累了,不想要。”
她总不能这个时候起来去拿帐中香,只会让人起疑。
夏候彻闻声掀开眼帘望了望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