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婧衣伸手解了她的穴,青湮刷地一下站起来,便准备出帐去。
“青湮,你冷静一点!”她一把拦住她,劝道。
一向面无表情的女子此刻面上全是悲苦之色,眼中亦泛起了泪光,“那是他,那明明就是他,我不会看错的,我要去找他……”
“青湮,不管那是不是真的凌之轩,可是他现在已经是大夏靖缡公主的驸马了!”凤婧衣沉声喝道。
青湮犹如被人当头一棒,脑子缓缓清醒了几分。
是啊,他看到的他……已经娶了大夏的靖缡公主,成了当朝身份尊贵的驸马爷了。
“现在,你要这样冲过去质问他是不是凌之轩,只怕人还没见着,就先被抓了起来问罪了。”凤婧衣拦在她身前,郑重其事地道,“你冷静一点,三天之内我一定设法让你见到他,你再耐心等一等。”
她要让她和凌之轩见上面,但不能让夏候彻和靖缡公主发现了,这还需要合适的时机才行?
青湮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许久许久之后压抑下翻涌的心潮,艰难地应道,“好。”
他就在这周围,就近在咫尺,她却连去见他一面都这样艰难。
“所以,在我安排之前,你就好好在这里等着消息,不要再出去露面了。”凤婧衣望着她的眼睛,郑重说道。
她若再跟在她身边,与靖缡公主夫妇碰上面那是正常的,但那样的场合并不适合她与他相见,若宗驸马真的是凌之轩,她们真在靖缡公主面前相认了。
夏候缡又会真的甘心被人抢走自己的丈夫吗?
到时候,只怕局面反而对青湮不利,她不能让她冒那样的险。
青湮望了望她,许之后方才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她很清楚,这个人所考虑的种种也是为自己好,可是她真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就出去找他。
她太想看到他,更有太多的问题想要去问他……
可是,她却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咬牙忍下来,等着合适的时机再与他见面。
凤婧衣见她答应下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扶着她坐下道,“我稍后便让隐月楼去查这个宗泽的底细,你安心等着。”
青湮没有说话,只是木然地坐在那里。
起初那份看到他还活着的喜悦缓缓沉淀一来,一个又一个更加残忍的现实又出现在她脑海里……
他娶了靖缡公主。
他们有了一个四岁的儿子。
这般按时间推算,他就是在她家破人亡的第二年,他们一岁的女儿死去的第二年,就……就迎娶了靖缡公主,做大夏的驸马。
而她,在他那样妻儿环绕幸福生活的四年间,以前连血都见不得她的学会了杀人。
一年一年,一天一天,死在她手里的亡魂不计其数。
可她一心要为之报仇的人还活生生地在世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娶妻子生子,平步青云……
她希望他还活着,可是为什么在这一刻,她又害怕着那个曾经许她生死不离的丈夫,会是这个娶了公主做了大夏驸马的男人。
凤婧衣默然坐在她边上,没有再说什么安抚劝慰的话,只是看着眼前的人,暗自希望着宗泽不会是那个她要找的人。
她宁愿凌之轩就死在了五年前,起码还会是她心目中好丈夫,好父亲……
晚膳时分,孙平过来传话,说夏候彻在找她。
“你点我的穴吧。”在她起身准备离开之时,青湮要求道。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出去产找那个人,唯有如此才能让她不去冲动行事。
凤婧衣望了她许久,还是如她所愿地点了她的穴道,让她无法自由行动。
回到王帐,宗珩已经送走了,夏候彻一个人坐在榻上看着书,见进掀帐进来抬眼望了望,“怎么去这么久?”
“跟沁芳说了会儿话,误了时辰。”凤婧衣平静回道,脑子里却开始盘算着要怎么避开夏候缡和夏候彻两人,让青湮和宗泽见上一面,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凌之轩。
夏候彻合上书,起身到桌边坐下道,“用膳吧。”
凤婧衣端起碗,却没什么胃口了,草草吃了些便搁下碗筷道,“我吃饱了。”
夏候彻皱了皱眉,道,“吃完了,明天打猎得在马上跑一天,你是想到时候饿得掉下马去?”
“不想吃了。”她起身进了内帐,脱了鞋袜便躺了下来。
明天是秋猎的一天,宗泽和夏候缡都要伴驾出行,她自己也是要跟在夏候彻身边,根本没有机会安排青湮和宗泽的会面。
不过第一天完了,第二天开始基本就是自由狩猎,那时候只要稍作安排,把宗泽引到僻静地方见人应该也不成问题。
只是,但愿那时候没有夏候彻跟在他身边才好。
夏候彻一个人用完了晚膳,掀帐进来推了推躺在床上装睡的人,“今天怎么了,一到了这里就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只是赶路有些累了。”凤婧衣动了动身子,语气疲惫地说道。
“起来陪朕出去走走。”夏候彻道。
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候,怎么能一直窝在大帐里。
“累……”凤婧衣闭着眼睛皱起了眉头,现在脑子乱得跟一团麻一样,哪里还有心情陪他出去赏月散步。
夏候彻见她实在累得紧,也不好再强求,脱了鞋跟着挤上床将她搂进怀里躺着,笑语道,“之有还说要朕试试你的骑射之术,现在狩猎还没开始就没精神了?”
凤婧衣没有理会他的话,却转而问道,“宗驸马以前落了难,是出了什么事?”
夏候彻挑眉,低头望了望她,“你打听他做什么?”
这女人是闹哪样,一直盯着宗泽看也就罢了,这会儿了还来打听人家过去。
“没什么,只是比较好奇他和靖缡之间的故事。”凤婧衣笑语道。
夏候彻想了想,说道,“这个朕倒不怎么清楚,不过那时候宗泽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百姓,皇姐却又非他不嫁,太后没办法只得同意了他们的婚事,所幸这些年他们过得都还美满幸福,宗泽也是个肯上进的好男儿,没让太后和皇姐失望。”
凤婧衣抿唇点了点头,看来光靠这打听还真的打听不出什么,宗泽到底是不是凌之轩,还得等到他们两个见了面了才能知结果了。
“明日让你那个会武功的宫女跟着你,到时候人多事杂,朕也不一定能顾得上你。”夏候彻叮嘱道。
青湮是身怀武艺,是上官敬不放心女儿让带入宫中做护卫的,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青湮病了,明天去不了,我自己能照顾看自己的。”凤婧衣道。
她必须尽快安排了他们见面才行,否则这样的等待对于青湮来说,简直太过残忍煎熬了。
“病了?”夏候彻皱了皱眉,道,“那明日让方潜跟着你。”
她在宫里一再出事已经让他怕了,虽然已经离开了皇宫,但也难保有要对她不利的人在周围。
凤婧衣知道他的顾忌,便应了下来,“好。”
夏候彻低头在她额头吻了吻,道,“你先睡吧,我去见几个大臣,晚些才回来。”
虽然说是来秋猎,但他也不可能就真的什么事都不管,一些重要的折子还是会直接送到他这里来由他定夺。
“嗯。”凤婧衣应了应声。
夏候彻起身下榻,给她掖了掖被子便轻步离开了,夜里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熟了。
次日,天刚刚亮,窝在他怀里的女人便醒来了。
“怎么起这么早?”夏候彻眯着眼,将要起来的人又按进了被子里。
“不是说今天要狩猎吗?我好久没骑马了,想先去挑匹好马,这样一会儿才尽性。”凤婧衣笑语道。
夏候彻想了想,便也不再拦她,只是道,“朕一会儿过去找你。”
“嗯。”凤婧衣连忙起身下了床,简单梳洗便去了马厩挑了马。
说是出来挑马,不过是个借口,她是想趁着这样的时候摸清楚周围的地势环境,看看哪里地方稍为隐蔽,不易被人发现,才能安排青湮和宗泽见面。
于是,借了试马的由头,骑头马便到周围的林子里去转悠去了。
可是,因着是王帐的营地,为了防止会有刺客出现,周围大多都是开阔地,且方圆几里都有来回巡查的侍卫,这让她很是头疼。
不得不打消了,让她们在营地周围见面的设想。
夏候彻起来带着孙平寻到了马厩,一问之下才知她自己骑着马出去了,等了半晌不见回正准备出去寻人,就听见孙平道,“皇上,娘娘回来了!”
他正准备上马,回头一看晨光中一身白色武士服的女子正策马而归,习惯了她在宫中柔弱多病的样子,很难想象她也会有这样活力张扬的时候。
凤婧衣勒马停下,扫了眼夏候彻几人,说道,“好久没骑马了,一时兴奋忘了时辰回来。”
夏候彻薄唇微扬,上了马冲她扬眉道,“走,陪朕赛一圈。”
凤婧衣拉着缰绳,道,“那就从这里走,绕营地一圈,看谁先回来?”
“好!”夏候彻应道。
“可是我的马已经跑累了,跟你的马再赛有点吃亏。”凤婧衣狡黠地笑道。
夏候彻薄唇微扬,道,“朕让你一刻钟,孙平记着时辰。”
“你自己说的,输了可别赖我。”凤婧衣冲着他得意一笑,而后便策马飞驰而去。
孙平望了望还停在原地的皇帝,小心地记算着时辰,过了半晌便道,“皇上,时辰到了。”
夏候彻薄唇一勾,一夹马腹,策马扬尘而去。
凤婧衣听到后面有响动,回头看了快要追上来的人,更加用力的鞭策着的马儿加快速度将后面的远远甩下一段路。
她骑术也算是顶好的了,可是相较于夏候彻那样曾经多年在马背上征战沙场的人还是要差上一截了,折返归来的路上他成功地追上了她,与她并驾齐驱时得意地扬了扬眉,“爱妃,你要输了哟。”
凤婧衣听到那一句爱妃,真恨不得跳过去一脚将他从马背上踹下来,可是任她怎么赶,最后也还是落在了她之后回到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