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着看着兰子,看了一会,你不笑了,换了副严肃的面孔。一看你严肃了,兰子说不下去了,眨着不大却挺亮的眼睛,也看着你,怎么说,你也是队长。兰子想,是不是自已说你是大傻瓜,你生气了。兰子可真不想惹你生气。她说这些话,全是为了你好,真心为你好。
你说,兰子,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知道梅子是个好女人,可我想娶的女人不是她。看你脸上的表情,兰子知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兰子问,不是梅子那是谁?你让兰子猜猜你想娶的女人是谁。兰子想了一会。兰子边想边摇头。开荒六队的女人,兰子挨个地想过来,兰子想不出有哪个女人会比梅子更出色,更有吸引力。兰子只得老实地告诉你,我想不出,我真的想不出。
你看着兰子,你说,兰子,我问你,你愿意嫁给我吗?兰子顺口说了句,那个女人能不愿意嫁给你。说过了好象才明白了你说的的话。兰子马上问你,你说的什么,你说什么。
你又说一遍。你说,兰子,我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兰子听明白了,脸一下子红得象是染过了一样。
兰子说,队长,你可不要开玩笑,这样的玩笑,可能胡开八开。
你说,我不是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兰子一个劲地摇头,说,这不行的,不行的。
你说,是不是看不上我呀。
兰子说,不是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应该娶梅子,梅子也喜欢你,我问过她,她真的很喜欢你。
你说,你也不会讨厌我吧。
兰子的脸更红了,象是着了火,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了。她不知道,接下来,她要说什么了,她没有想到,做梦也没有想到,来给梅子做媒,却把自己扯进去了。
兰子回从队部出来,已经是半夜了。月亮挂在天的正中间。回到屋子里,兰子没说话,她知道梅子没有睡,一定没有睡。可兰子只能当是她睡着,不说话,轻声轻脚地上了床,扯过被子把自己遮起来。她知道,她不说话,梅子不会问她的。不会的,梅子是很要面子的姑娘。兰子听到梅子在翻身。梅子睡不着,兰子也睡不着,兰子头一回躺到床上睡不着。她在想,怎么这些事,象做梦一样。全不是你事先能想到的情况。
说真的,让兰子现在苦恼的倒不是嫁不嫁给队长,她在想该怎么给梅子说这个事。她要怎么说,才能让梅子相信她。兰子想不出,想了一夜还是想不出,第二天天亮了,起床了,兰子到火房去提水回来洗脸。象过去一样把水倒在梅子的洗脸盆里,让梅子洗脸。兰子也在一旁洗脸,兰子问梅子今天下地干什么活。是带锄头还是带坎土镘。兰子一句也不说昨天晚上的事,好象她昨天晚上根本没有去过队部。
紧接着一天,天黑了后,兰子又出门。兰子说,我去队部。梅子,你也一块去吧。梅子说,我不去,你去吧。兰子去了队部。她不能不去。昨天她离开时,队长就说,明天晚上,吃过饭,你来队部,一些事,咱们商量一下。兰子知道队长要和她商量什么事。不是工作生产的事,是他俩的事。走在去队部的路上,兰子想明天晚上,她一定要对梅子说,不管梅子怎么想,她都要把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她。不然的话,非要活活把她难受死不可。
好在这天晚上,队部要开班排长会,你没有喊兰子去。让兰子有了给梅子讲叙事情经过的机会。兰子坐到梅子身边。兰子说,梅子,你看,事情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没想到梅子一摆手,对兰子说,你不要说了,我全知道了。
兰子愣住了。她什么都没有说,梅子孙怎么可能全都知道了呢。兰子说,梅子,你还是听我说说。
梅子说,你说什么,你是不是告诉我,队长他不想娶我。
兰子一听,说,啊你真的全知道了。
梅子说,前天晚上你一进屋子,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兰子还是不明白,问,为什么?梅子说,要是另外的结果,你能一声不吭上床睡觉,你还不早把我叫起来了,真是好消息,你是一分钟也在肚子里藏不住的。
兰子说,看来,咱们真是好姐妹,你对我太了解了。不过,你就是全知道了,我也得告诉你。可能,这里面,还有点事,你没有想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兰子有点吞吞吐吐,梅子看了说,你这人,从来都是快人快语,怎么也变得黏黏糊糊了。
兰子说,不是我黏糊,是真的不好说。
梅子说,不好说,就别说,看你样子,有什么事不好说的。
兰子说,梅子,我要是说了,你可不能生我的气呀。
梅子说,兰子,你说吧,我保证,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你的气。
有了梅子的保证,兰子就说了。说了前前后后的经过,主要的细节,一个也没拉下。还没听兰子说完,梅子的保证就开始失去保证。梅子的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等到听兰子说完,梅子的脸几乎是青色的了。
兰子看着梅子的样子,有点害怕。一个劲地给梅子说,她不想这样,可她没有办法。队长这样说了,她也没有办法。她真的是想让队长娶梅子,她没有想到队长会这样,她不能不听队长的。
梅子说,我确实没有想到,我太傻了。我没有想到,你兰子也会对我来这一手。
兰子还想再解释。可梅子不听兰子往下说。
梅子当天就搬出了和兰子一起住的房子,搬到了另一间。兰子怎么也劝不住,兰子连眼泪都掉下来。兰子从来不哭的,来这里开荒,那么累的活,兰子没有哭过。可看着梅子往处搬东西。兰子拦不住,兰子就哭了。眼泪一样也挡不住梅子。
兰子说,梅子,你不要搬出去好不好。
梅子说,我走了,你就有结婚的新房了。你就马上可以当新娘了,我搬走了,你应该高兴啊。
兰子说,我真不想让你搬走啊。
兰子哭着说,但梅子还是搬走了。
你知道梅子搬走了。你说,那好啊,就收拾收拾当新房吧。
兰子说不。兰子说,我和你结婚,只有一个要求,别在我和梅子住过的房子里举行婚礼。
换一间房子举行婚礼,这个事对你来说不是个事。你说,兰子,就按你的意思办。
看兰子提起梅子,总是有点不开心的样子。你说,兰子,你放心吧,咱们一结完婚,我就会办梅子的事,不出一个月,让你参加梅子的婚礼。
兰子说,你可要说话算数啊。
要举行婚礼的前一天,兰子正在屋子时收拾东西。为走向婚床作着准备。
门推开了。梅子走进来,兰子没有想到,梅子会来。不是兰子不想让梅子来,是兰子不敢想。她以为梅子,会永远生她的气,一辈子也不理她了。兰子几乎是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了梅子。
梅子说,是我不好,我太小心眼。
兰子说,不,是我不好。我应该先和你商量商量。
梅子说,你别说傻话了,我们商量有什么用。
兰子说,你当我的伴娘吧。
梅子说,那要看你打扮得够不够漂亮。
兰子说,没有你给我打扮,我怎么也不可能漂亮。
梅子说,我有一件大红的绸子衣,你把它穿上。
兰子说,还是留着你自己穿吧。
梅子说,谁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穿。
兰子说,你这是什么话。队长说了,等我们举行了婚礼,不出一个月,就会给你举行婚礼。
梅子淡淡地笑了一下。
兰子说,梅子,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了。
梅子又淡淡一笑。
你和兰子的婚礼,和营地上别的男人女人的婚礼一样。男人抽喜烟,女人吃喜糖。老家全在内地,父母不可以能来。拜爹拜娘这一项就改成了拜墙上的毛主席和朱德的画像。梅子陪在兰子的身边。兰子穿着梅子给的大红的绸子衣服,在一片灰黄的军装里,象是一团火一样跳跃着。
洞房里,吹灭了红蜡烛。
兰子没有叫。只是轻轻地呻吟了几下。
你觉得奇怪。兰子咋没有叫呢。不说要象刀子那样尖锐的叫,至少也得很痛苦地那样叫一叫。
看来,事情有时并不象说的那样,你尽管也气喘吁吁了,可你也觉得好象并不是你曾千百次想过的那样。
结了婚的第二天,你在队部安排生产计划。老冯来了。老冯一来,你就想到了你除了安排生产工作外,你还得安排一些别的事情。
你对老冯说,老冯,你的事,我已经考虑好了,你就准备好当新郎官吧。
老冯问,那新娘是谁?
你说,是你做梦都想娶却娶不上的女人。
老冯问,到底是谁?
你说是梅子。
没想到老冯并没有太兴奋,反而显出不大情愿的样子,还说,能不能给他换一个。
你火了,说,你这是什么话,你以为这是买东西呀。能随便换啊。再说了,你不是说过,能娶到梅子这样的女人,是你祖上烧了高香了。
老冯说,本来是这么回事,梅子这样的女人,我说不出半个不字。可后来出了那个事,你也知道的。
你问老冯,什么事?
老冯说,你知道的,她让老朱碰过了,老朱那个坏熊,让他碰过了,会有个好。你说,这结婚是一辈子的事,要是娶上了,发现不是想的那样,到时候,哭都来不及呀。
真没有想到,老冯这个大老粗一点儿也不粗。真没有想到连老冯都挺在意那个事的,看来天下的男人骨子全是一种东西。
但你还是把老冯一顿臭骂。直骂得老冯低下了头,再不敢说不行的话了。
给老冯说好了,该给梅子说了。你想你说有点不方便。你让兰子去说。没想到兰子带回的话,说梅子不听她说。非要你当面给她说。
没有办法只有你当面给梅子说了。
梅子还不到队部去。梅子说,进进出出的人多。梅子让你到她住的房子去说,兰子结婚后,梅子又搬回原来的房子。房子里只有梅子一个人住。
梅子说,让我嫁也行,不过,我提一个要求,你也得答应。
你说,梅子,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答应。
梅子说,只要你想做,你就可以做到。
梅子说了她的要求。
你吓了一跳。
这并不是个你不能做到的要求。你太容易做到了。可你看着梅子,不知怎么回答。
你呆呆地,你也会发呆。发起呆来,看上去也挺狼狈。
古尔图的河水在往庄稼地里流淌,大片的苞谷正处在灌浆期。这个季节很重要,如果水不能跟上,让苞谷不能一口气喝个饱,那么到秋天,就不能收获到黄澄澄沉甸甸的果实了。
你的婚礼只有一个人没来参加,那就是老朱。这个事,没有人怪老朱,你也没责怪老朱。开荒六队的人现在基本上把老朱当傻子看了,傻子做事当然和不傻的人做事不一样了。傻子做事没有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