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
太阳暖暖的,金光四射。路沿两边积雪堆得老高,开始融化了。马路牙子上,一片一片湿漉漉的。有时合成一股细流,好像一条可人的小溪。屋檐上滴滴答答,水珠打在雪堆上,发出挺响的声音,啪——啪啪。院落里到处可见一洼一洼的小水坑,上面冒着丝丝缕缕的水汽。
绿色灌丛中开出一条一条彩色花带。榆叶梅盛开了一树粉花。另有一棵榆叶梅顶着繁密的花苞,紫色的小圆球饱满可爱,犹如密集的星星悬挂,闪烁着缤纷的光彩。我在树下站了一个下午,贴近了花朵贪婪地吻,不舍离去。花心即我心。
空气中弥漫着灿烂的喜洋洋的气味。
鸟儿对色彩最为灵敏。它们前簇后拥,都来了。这边一只,那边一只,在热烈的花朵上,蹦蹦跳跳,做健美操,动情极了。它们的欢声笑语和花朵相呼应。
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坐在童车上,仰着头说,爸爸,看,画画。可不,盛开的榆叶梅真是一张好看的画。
我搭乘的出租车司机扭过头,笑眯眯地说,看见花,看见鸟,新鲜、希望和美好的感觉自然就从心里产生了。花朵是希望和美好的写照。他说得可真好。
大地醒了
一周前,沿途到处可见融雪和冰块。可现在,平原和缓坡上,雪不见了,只在山顶上遗留着星星点点的小白斑。我的女友对着窗外大呼小叫,看,草绿了。我仔细一看,老天,鲜嫩的鹅黄色罩住大地,一蓬一蓬绿草墩,高出地表。大地终于睡醒了。我摇下玻璃,浓郁的草香扑进来。我的心情别提多畅快了。天空深蓝,只有一条大白鱼静静地浮游。游了好久,才沉到蓝色大海里,再也没有谁来扰乱这片完完整整的蓝。天空又成了一面无边无际的湖。
啄木鸟
城市里积雪正在消融。我背了行囊来到阿尔泰山白桦林,这里却下雪了。雪花落得酣畅。很快,大地变白了,树变白了,看起来那么新鲜,干干净净的。我踩着积雪迎接灰白的天空和大地。几头黄牛、黑牛站在雪地里,有的低着头,一门心思找草吃。有的以关切的目光盯视我,有的发呆。我站定了,和几头牛用眼神和表情对话,询问彼此的家庭、心情、生活境况。我在雪地里陪它们站了很久很久,寂寞的心也是出奇的静。我好像第一次发现牛的耳朵竟那样大,它朝两边耷拉着,就像挂着两把大蒲扇。里面长长的毛垂下来。有一头小牛,它也仔细研究我的长相,它一定看到了我的某一个奇怪之处。它童真疑惑的神态无非在嘀咕:喂,姑娘,你傻不傻呀,天上下着雪,你看你,还穿着花裙子。
尽管雪花纷飞,早到的鸟儿却芳心大动。听它们热烈的爱情言论,我和小牛都想入非非了。
一声频率极高、尖锐的鸟鸣响彻整个森林,震惊四方,打破了雪野的寂静。牛闻声,把耳朵转一转,把头侧过来,像模像样四处探听。我则踏雪搜索。刚开始,我并不知道是哪一个冒失鬼制造出如此大的动静。我惊讶于这声音的独特、大胆率性的穿透力。每隔几分钟,这音波就会颤动,连续颤动,好像整个森林都在颤动,就连雪花也好像随着音波一起一伏。我蹑手蹑脚朝声音发源处走去,在每一棵树上停留我的目光。小河黑而明亮,像绸缎一样光泽耀目。桦树的种子像盛开的小梅花,一朵一朵撒满雪地。新芽正待吐露。
我看到它了。
一只啄木鸟正拼命地敲击树木。它攀援着树干,身子后仰着,一丝不苟。它朝上螺旋式攀登,时不时发出响亮的叫声,这叫声与啄击空树的声音交替响起来,压倒了林中一切鸟鸣虫鸣,使它成为这里的霸主。
它反复发出尖厉声,似乎摇晃拨浪鼓那样,连续响起。
它正在为它的老朋友—一棵白桦树治病,捉虫子。它工作起来真不要命,那么勤奋,那么专注,好像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它热切地关心着白桦树的生命状况。
它身披黑白斑衣裳,它是斑啄木鸟,堪称医生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