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庄府跟以往有些不同,这是庄严回府以后的第一反应,无论任何人都表现出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这种感觉自他踏入庄府别院的时候就缓缓得浮上心头,那正自第二次昏迷之后就一直略显泠漠的脸庞时不时得皱下眉,此刻,庄严总感觉心中衍生出一股无来由的烦躁。
这感觉越是靠近自家越是浓烈,浓烈到他下轿的那一刻,在脚掌轻触地面的瞬间突然爆发了,仿佛是灵魂的冲击,除了头晕目眩之外,还有思维的停顿。来不及思考什么,他一把抓住身旁的阿福,低声吩咐道“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昨夜,他并未回府,而是在长安城里徘徊,约了李义山等人一直到傍晚,之后便停在了庄家在长安城里的临时庭院中,过了夜才回。几个月过去了,上次太和楼的不愉快并未持续多久,之后周如,令狐綯的单独拜会,庄严也没有拒之门外,久而久之的礼尚往来,庄严自觉做的不错,也因此,他算是交到了这个世界的第一批朋友,就算只是表面上的。
“二老爷,二老爷...”阿福几步跑来,脸上带着震惊之色,还未跑到庄严的身边,就忍不住得喊了起来,好似被什么消息惊住了。
“长庚先生他,他,死了...”
“长庚?长庚!”轰得一声,响彻灵魂的炸响,自头而下,一瞬间走遍全身,浑身一抖,打了个激灵。
“长庚...长庚....”一瞬间,好似本能反应,呆住的庄严竟然只懂得站在原地喃喃自语。脑中的记忆翻滚,一个被深藏依旧的名字伴随着种种往事蹦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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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庄严,你小子又躲在这里看书,要运动,知道吗,不要老是不动弹,身体会废掉的,懂吗?”太阳西下,一个身穿衬褂的壮实少年,一手抱住一个十岁的孩子,狠狠的揉了揉他的头发,放声大笑。
“小子,我要走了,走了以后,你要听你大哥的话知道吗?”还是夕阳之下,身穿锦衣的壮实青年,一头幽蓝的短发在晚霞之下散发着有别于它的色彩,满脸的笑容,揉了揉一个孩子的头发。那一年,孩子十一岁,似懂非懂得点点头,眼中含着泪水。
“长庚老爷来信了,少爷...”一个身穿青衣的小厮,朝着凉亭之下的少年跑去,少年闻声一顿,立马从里面冲了出来,阳光之下,那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庞上满是惊喜与笑容,那一年,他十四岁,已经是少年了。
一种种,一幕幕,走马观花般掠过,给他的感觉却又是那么深刻,深刻到一草一木都清晰呈现。
“怎么死的...”缓了好一会,抬起头,庄严的目光中布满血丝,嗓音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沙哑。
“不,不知道,不知道啊”阿福也有些愣神,有些茫然,自小来到庄府,服侍庄严也有七八年了,就连庄严昏迷的一年里也不落下,一把屎一把尿伺候着。而整个庄府除了庄严,也就李长庚待他最好,一时间,阿福也有些不能接受,“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呢?”
庄严脸一沉,知道问是问不出了,如此还不如自己去找答案,吩咐好了阿福,就大步朝着门庭大堂走去。
大堂里,此时此刻,正存在着三个人。其中庄严的大哥庄天正,端坐在位子上,一只手端着茶盏,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敲着扶手,老夫人也是沉着脸,甚至于努力得想要摆出一个笑脸,却是无法做到。一旁,海伯立在老夫人的身边,惆怅得望着那窗外,双眼无神,好似神游物外一般。庄严一进大堂,就是一呆,眼前的这场景.....他眼神一扫,看到了穿着白衣的庄天正,更是面露诧异,仿佛有些不可思议一般。“大哥,你竟然传了白衣?”同时,心头更是一沉。
看来......
“生儿拜见娘亲,大哥...见过海伯。”
“生儿来了?坐。”
“谢娘亲。”
看着面前强颜欢笑的娘亲,还有一旁愣愣出神的海伯。面对庄严的疑问,庄天正沉默不语,仿佛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连一向喜爱察言观色的老夫人也只是张了张口,默然不语。
“这么说...是真的了...”苦涩的笑容浮上嘴角。
庄天正身为刑部官员,主管巡捕司,一身正气,唯一的习惯就是从不穿白色的衣服,如果穿上那必是一个原因,他的下属因公殉职!
在看到庄天正一身白衣的时候,庄严就知道事实如此,无可逆转。也正因为此,他的心才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痛,痛彻心扉。
不问,不说,不疑,不虑,就连请安都忘记了,庄严无法在这压抑的环境中呼吸,转身离去。他了解他的大哥庄天正,他能知道的不问也会说,不能知道的问也不会说,既如此,何必呢...何必在此忍受呢。
遇到如斯情景,每个人应对悲伤总有不同,懦弱者或许会是忍着伤痛,心有难言口难开,更是诸多借口安慰自己。而强势者应对悲伤却是只有一途,发泄!或者是血债血偿!
后花园中,庄严闭目而站,周身气息隐晦不明,一手自然垂下,一只手背负身后,握着一柄唐刀,古人云一呼一吸是谓一息。四息过后,庄严浑身一抖,一阵肉眼难见的光环四散而去,停顿在空中,猛地回聚而来。其周身方圆三里之内所有的花草树木全部如同拜见王者一般,朝着庄严弯下了腰肢。其原地更是如同一阵旋风挂起,卷起了庄严的衣衫。
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眸中精光暗闪,仿佛星辰一样闪烁在宇宙之中。感受到自己身体里如江河一样流转的真气竟发出晦涩难明的声响,流淌的水流在光环临身的一刹那骤然一震,仿佛叠加浓缩了数倍之多,流转不再清晰,仿佛水一样的真气竟化作了水银一样的物体。庄严暗暗感受,身体好似徒然重了一倍。
挥手间,打出一道似是而非的刀气,庄严微微沉思。
[已经气为汞了吗?那么...]
抬起头,望着南方,庄严手中的唐刀紧握,手背上的青筋爆闪,整个人散发出令旁人惊悸的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