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爆炸现场,他提取了一堆破碎的塑料片,当时他怀疑是利用钟表的定时装置引爆的。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伊力亚斯爆炸案应该是利用洗衣机的定时器进行引爆的。他匆匆修好洗衣机定时器,正欲去队里,突然,家里的电话响了,是王路打来的,今天他在队上值班,他说:“建中,怎么关机了?刚才巡警打来报警电话,说街上一辆巡警车里发现了定时炸弹!”王路并不知道马建中辞职不干的事。
马建中提上鞋就跑出家门,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火急火燎地赶到出事现场,那时陈大漠、亚力坤、艾力和王路也都刚到,而且炸弹已经被不知详情的民警从警车内搬到附近的一户居民家的院墙里。
“真是胡扯蛋!怎么能把东西搬到这儿呢?这是居民区,太危险了,一点安全常识都没有吗?”马建中不满地骂了几句,同时仔细地看了看炸弹的形状,那是一个几块三合板钉起来的木箱子。他想都没想,弯腰就把木箱搬了起来,迅速跑向一片空地,然后把木箱轻轻放下。
许多好奇的群众围上来观看。马建中急了,他扯着嗓子喊:“都围过来干什么?找死啊?不好玩,都退后!”马建中又向靠在最前面的陈大漠和王路摆手说:“你们也别过来,赶快把人都弄走!”
四周静下来。恐怖的阴影吓退了喧哗的群众。马建中镇静地用刀拆开木箱子,只见里面是一个洗衣机上的定时器,指针快指向零了。马建中见状立刻用手把指针拨回去,化险为夷!
深夜,人们都睡去了,但反恐一队的灯光还亮着。王路心潮起伏,他开始暗暗佩服马建中了。怪不得马建中是一等功臣呢,关键时刻,他真是毫无畏惧。想着,想着,王路对马建中生出一种崇敬之情,他点上一支烟,递给马建中,他说:“这烟味道挺好的,你抽一口试试。”也许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表达就是这么笨拙,但很真切。然而什么话到马建中嘴里味道就变了,他抽了一口说:“我抽什么烟都是一个味。”虽然话不好听,但王路绝不会计较马建中的不会说话。
亚力坤拿着一瓶“矿泉水”,过来递给他:“喝一口,解解乏。”
马建中皱着眉头说:“我用自己的杯子喝。”亚力坤也不生他的气,赶紧给他倒满杯,恭恭敬敬地送到马建中嘴边,马建中勉强喝下一口,还呛了一下,他说:“真的,平时要不是逼急了,我真不爱喝这玩意。”
艾力赶紧凑过来说:“马建中,要是炸弹‘砰’地一声爆炸了,我就看不见你了,那你可就亏了,我的喜酒你都喝不上了。”
马建中撇着嘴说:“就你那熊样,人家帕丽旦能跟你结婚?”
艾力得意地说:“建中,你信不信,帕丽旦肯定跟我结婚。而且结婚那天我必须把你灌醉。”
大伙哄笑一阵。陈大漠提着暖水瓶,给马建中的水杯续了一杯水,他眼窝湿湿地说:“马建中,你他妈也真是个二球,如果你真被炸上天,我怎么向你老婆交待?你老婆连个吵架的人都没有了。”
马建中一听这话,反而急了:“别提我老婆,我要是死了才痛快了呢,她巴不得再找一个。”
陈大漠说:“你小子说话怎么差点谱啊?不跟你说了。”
“不说,我还不想说呢!”马建中拧开台灯,头也不抬地研究那枚从炸弹的胶带上提取的指纹。
也许,注定了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大伙忙到深夜,准备离开办公室休息了,电话又响了,艾力故意放松地说:“肯定是马建中老婆找着跟他吵架来了。”
陈大漠摇摇头说:“我猜又有事了。”果然,当王路把电话接起来时,嘴型变成了“O”,放下电话他说:“坏了,咱们买副局长家的窗户上发现了一枚正在滴滴作响的爆炸装置,他的老婆孩子正在屋里睡觉呢!”
大伙一听,立刻取出排爆服和其他排爆工具,开车向买副局长家驶去……
五
马建中焦躁地看着腕上的表,那时,他心中默算着可能到达的时间和炸弹可能引爆的时间。艾力则直耸肩膀,他说:“千万别‘嘣嘣嘣’炸了,赶快‘噗噗噗’灭了!”
警车刚一驶入现场,还未停稳,马建中就跳了下去。陈大漠、王路、亚力坤跟着跳下车。艾力在他们身后打开车大灯,准确地说,他是在为马建中照路。
老买的家属仍在屋里熟睡,炸弹是老买自己发现的。今天下午,当钟成的汽车被引爆后,钟成马上意识到敌人的暗杀计划开始了,联想到那二十四人的暗杀名单,他通知老买要提高警惕,做到内紧外松。
钟成的汽车被引爆后,老买一直在现场忙着,竟然忘了自己家的事。晚上当巡警车里发现炸弹后,老买才想起,应该回家跟家人交待几句,让他们这几天格外注意,谁知,走进院子后,他警觉地发现窗台处放着一个木头箱子。他趴在木箱子上听了听,里面传出轻微的“吱吱吱”的声音,就像自家洗衣机上定时器的声音,老买脸色顿变,他明白这肯定是定时炸弹,所以,立刻往反恐一队打了电话。
老买的意见是先不惊动老婆孩子。接到报警的民警们已经大批赶到,身着排爆服的马建中挥手道:“都往后靠,往后靠,别炸着。”他这么一喊,大家意识到了危险,但仍不想退后,因为马建中没有停下脚步。马建中回头瞪了一眼大伙说:“都跟着我干啥,找死吗?”
马建中快速接近窗台处的那个木头箱子,然后把耳朵贴在箱子上屏气谛听。由于附近一家酒店的鼓风机在响,所以,箱子里发出的声音很微弱。但马建中仍能分辨出“吱吱吱”的动静。他不顾里面是否有反拆的动能装置,冲跟上来的王路大喊一声:“给我工具!”王路立即送上工具刀,马建中冒险撬开了木头箱子,只见定时器的指针差一毫米就是零,“马建中,给我撤回来!回来——”钟成的警车也赶到了,他一眼看到马建中那熟悉的身影正弯腰摆弄那个木箱,便急得大喊。但马建中像是什么都没听见,那一刻他冷静极了,他嘘了一口气,娴熟地用手把指针拨了回去。
奇迹就是这样发生的。那家伙没响,一切复归平静。
买副局长的老婆孩子仍在安然入睡,她们没想到,为了这个夜晚的安宁,有一个警察差点献出生命。
王路的眼里突然涌出了热泪,为亲爱的战友的勇敢,为亲爱的战友的舍生忘死!陈大漠和亚力坤过来热烈地拥抱着马建中,艾力冲上来,一把扒开陈大漠,四个战友抱在一起,大伙都哭了。
钟成和老买深情地看着他们,眼眶湿润了。之后四个人又都哈哈大笑起来,钟成在他们身后骂道:“建中,你个混蛋,虽然你很英雄,但我不倡导这种做法。为排除一个小小的炸弹而丧命值得吗?把老买家炸掉了,还可以再建一个;把你马建中炸死了,你父母就再也没有儿子了,你妻子没有丈夫了,你孩子没有父亲了,我们没有你这个战友了,所以,我认为,人的生命最重要。排爆的事情,我们完全可以用其他办法处理。比如,我们明明有排爆罐,为什么不使用?以后,不能蛮干!”“可是时间来不及了!”马建中反驳着。
虽然钟成是以骂的口气对马建中说话,但大伙都听得出来,钟成是心疼马建中这条命。
因为一连发了两个爆炸案,钟成索性通知连夜开案情分析会。
南振中和专家们也赶过来听汇报。那时,已经脱掉排爆服的马建中若无其事地一头撞了进来,他很认真地汇报说:“钟头儿,我认为昨晚从爆炸物上提取的那两枚指纹是一个人的,而且可以断定这个人左手有点残疾,这一点绝对没有错。”
自治区公安厅专家冯士良看到马建中,眉头皱了皱。钟成会意,他故意问道:“唉,建中,你不是辞职不干了吗?我们又没通知你到现场,你来干什么?”
马建中脖子上的青筋又暴出来,他义正言辞地拍着胸脯回答:“我是一名共产党员,还是一名侦查员。只要有案子,用不着你通知,我也得上,这是我的责任和义务!”说完,他“砰”地一声关上门,掉头走了。
钟成在他身后笑道:“这个家伙,身上还真有那么一股认真劲儿。”
冯士良专家说道:“其实,我很喜欢这个小伙子身上那个执著劲儿。”
分析会开到天亮,最终得出结论:根据这两起爆炸装置都系闹钟定时装置、炸药量两千三百克左右、钟表均是“白鸽”牌的特点,会议决定:第一,从钟表是何处出售,何人所买开展调查,以物找人;第二,根据现场提取的指纹、足纹,对侦查员们已掌握的重点人进行核对检查。老买当场提供了三十几名怀疑对象,侦查员们准备一一去核实。
散会之后,南振中感慨:“这不仅说明敌人的疯狂,更说明分裂与反分裂斗争是一场严峻的你死我活的斗争。”
钟成分析道:“他们这是顶风作案、文煸武拢、主攻南疆、扰乱全疆。”
“没错!所以钟成啊,我们要有清醒的认识,要教育你的队伍,树立长期斗争的思想。敌人不可能打一次两次就能结束战斗的,要有长期战斗的准备。”
钟成道:“南厅长,你心里有没有底?咱这仗得打多长时间?我怎么觉得没有打完的那一天呢?”
南振中说:“我跟你的想法是一致的。什么时候敌人会停止战斗呢?我觉得,新疆这个战场的战斗永无止息,除非咱们的国力强大了,战斗的次数相对会减少。但完全停止战斗的可能性不大。”
两人正说着话,钟成的手机响起来,是老朋友库尔班书记打来的急电,他说:“失踪的那二十几个青年有下落了,刚才我和尔肯所长商量,准备马上组织寻人小组,去把他们找回来。我打电话就是要给你报告一声。”
钟成接电话时,南振中听到了,他说:“竟然有这种事发生?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呢?”
钟成说:“我现在就给杨青山打电话,让他派几个人过去看看。”
南振中制止说:“不,我看这事从你们这里派人最好,别拐弯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要亲自关注这件事。”
钟成打电话问陈大漠:“派谁去依干其乡合适?”
陈大漠说:“马建中和亚力坤正扑在爆炸案上,走不开,还是让艾力和王路返回去吧!”
六
临上车前,王路拨通了马天牧的手机,还没等说话,马天牧已经问:“是你啊?”显然,马天牧已经把他的手机号储存了,王路只需拨号,马天牧的手机屏幕上,就会跳出王路的名字。王路告诫道:“别储存我的手机号码。”
马天牧偏不听话,她说:“你没有权力向我发号施令。”
王路认真地:“如果我出于工作的需要这样要求你呢?”
马天牧扑哧一笑,道:“你的理由还算合理。”
王路向她报告说:“我马上要下乡。”
马天牧顿了一下,理解地说:“我不会问你去哪里,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你的事业,对吗?”
“也隔着你的事业,现在又加厚了一层。”
“你还算有良心,知道给我一个暗示。”
“你不会趁我出差的机会悄悄溜了吧?”
“你希望我在这儿呆多久?”
“我说永远。我说了算吗?”
马天牧突然转了话题:“我听到发动车的声音了,你就要上车吗?”
王路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
马天牧好像故意提高音量道:“我正在采访的伊不拉音阿吉啊,是个爱国宗教人士,他为******们做了许多善事,我一定要好好采访报道他,你等着看报纸吧!”
王路当然知道对方说话不方便了,于是回敬道:“你成熟了,学会了适当的虚伪。”
不等王路挂机,马天牧已经匆匆挂了。
王路悻悻地坐进汽车。他想,等回来后,一定要找个时间跟马天牧好好聊聊。一想起两人在新疆大学相爱的时光,王路就想回到过去,就想跟马天牧温存一番。
那真是件幸福的事啊!然而,这似乎又是不可能的事了。不知为什么,分手才一年多,与马天牧之间好像生疏了许多。两人好像都变得理智了小心了,说话的口吻既客气又打擦边球,真让人着急。难道就是因为两人已经明确了分手,就不能变回从前了吗?到现在为止,王路在内心里还把马天牧当成恋人,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两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能沟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