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中,给我撤回来!回来——”钟成的警车也赶到了,他一眼看到马建中那熟悉的身影正弯腰摆弄那个木箱,便急得大喊。但马建中像是什么都没听见,那一刻他冷静极了,他嘘了一口气,娴熟地用手把指针拨了回去。
一
南振中在案情分析会上看到王路讲模拟组合西尔艾力画像的过程,他盯着王路凝视了片刻,然后对坐在身边的钟成说:“看来这小子干得还可以。”
钟成赞叹:“是个有想法的青年。”
南振中:“像这类高学历的大学生一定要调动他们的工作热情,我喜欢有创造性的警察。”
钟成点头:“我也是。”
南振中端着那个硕大的水杯从会议室出来,正好看到王路穿过马路往公安局大楼走来,南厅长突然心血来潮地对钟成说:“我想跟这位新入警的反恐侦查员谈谈心,启发启发思路,行吗?”
钟成立刻拨通王路的手机,命令道:“王路,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不一会儿,王路就上了楼,他敲开钟成的办公室问:“什么事,钟头儿。”
钟成一努嘴:“南厅长有点事找你,中午你陪着厅长吃饭吧。”
钟成看看腕上的手表,说:“糟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钟成走了之后,王路跟着南振中也走了。可是,他在南振中的房间只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的确还有要紧的事要办。
南振中没有追问什么事,他亲切地拍着王路的肩头说:“干得不错,忙去吧!”
王路回到队里,快速打开电脑,登陆阿拉伯网站,用老办法得到管理员授权密码后,他在相关邮箱里浏览,突然,提示信号告诉他,“黑鹰”今天上过网。于是,他用最新技术,破译了“黑鹰”的信件内容:“近期动手,急需武器装备。”
倒底谁是“黑鹰”?
王路一头扎进信息中心库,前几天,他到蓝梦网吧利用上网聊天的机会,把一个监视探头安装在网吧的联线上,这根线的接口直通公安局信息中心库。王路翻查了一下监视器里的资料,他数了一下,这两天共有三十人来过网吧,其中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黑鹰”近期有动作,不好,南疆要出大事!王路惊炸了,他立刻拨钟成的手机,对方却以“用户不在服务区”来回答他,他又赶紧拨陈大漠的手机。
二
今天是钟成的女儿钟亚亚中考的日子。
钟成早已答应妻子李玉梅一定陪女儿进考场,可是伊力亚斯大厦刚刚发生爆炸案,钟成根本就没工夫回家,今早钟亚亚赌气地打电话来,问他到底陪不陪她进考场?如果钟成失约,她就再也不认他这个父亲了。钟成知道自己伤了女儿的心,可他实在是走不开,他抱歉地说:“这样吧,你自己去吧,下午我保证去学校接你。”
钟成看看表,还有二十分钟到七点,他记得女儿说过,七点钟考试结束。
钟成给司机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儿?自己要用车。司机为难地说,他在药店给母亲抓药,母亲的胃病又犯了。钟成噢了一声,说算了。
钟成想,自己如果跑步过去,应该能赶到学校。
校园里静悄悄的,学生们的考试仍在进行中。钟成连忙咨询那些等候在校门口的家长,他们告诉他考试要到八点钟才结束。钟成松了一口气,幸亏自己弄错了时间,不然,女儿绝不会原谅自己。
钟成索性像别的家长那样,坐在学校门前的石板凳,等着女儿考完出来,他也借机休息一会儿。按着校方要求,钟成关了手机。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这时,从学校附近的一个居民区里走出三个面色冷峻的青年。他们的腰里都掖着刀子,从昨天起,他们就奉命在这儿等候暗杀对象。一个月前,艾尔肯就对西尔艾力等人分析过:我们暗杀钟成的机会不多,但仍然要寻找机会。比如,在他车里安放炸弹;或者往他的食物里投毒;或者在他的家门口干掉他。但是,跟踪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发现,几乎没有靠近他的可能,因为,他家住在公安局院里,门卫不让进去;他又总是坐在车上或在公安局大楼里,外人很难混进去,所以,对付钟成只有两个办法,其一,要找他单独行走的机会;其二,见机往他的车上安放定时炸弹。
于是,西尔艾力派出两个谋杀小组,第一组跟踪,第二组安放定时炸弹,但是都没机会下手。暗杀机会终于来了,伊不拉音向艾尔肯提供了一个可靠信息,他说,钟成的女儿要参加中考,他非常疼爱女儿,很有可能陪女儿进考场。
三
钟成的司机为母亲买完药,送回家后,匆匆赶回公安局。他对刚才没有去送钟局长感到非常歉疚。
忙活半天,他发觉已经到了吃饭时间,肚子有点饿了,这回他不敢跑远,索性把车开到公安局对面的清真饭馆,点了一碗牛肉拉面,独自吃起来。
司机只用三五分钟时间,就把一碗面吃下去,他刚喊了一声“老板,结账!”只听外面一声巨响,他开的三菱越野车爆炸了。
饭馆门前顿时一片惊叫。
因为饭馆与公安局相距不到一百米,所以,爆炸声一响,敏感的警察们站起身就往外跑,快到饭馆时,见钟成的司机迎面跑来,说:“钟局长的车爆炸了!”
陈大漠的惊讶程度是可以想象的:敌人是冲着钟成来了,冲着南疆公安局长下手了!陈大漠想,幸亏钟局长没坐在车上,万幸啊万幸!
他突然想到一个紧急问题:“钟局长呢,他在哪儿?”
司机奇怪地问:“他不是在开会吗?”
陈大漠道:“没有啊?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陈大漠赶紧拨钟成的手机,司机说:“我刚才打过了,他没开机。”
陈大漠焦急地说:“这么说,他是一个人走了?”一种不祥之感立即涌起,他快速地拨通钟成家里的电话,是李玉梅接的。陈大漠问:“嫂子,钟局长在家吗?”
李玉梅回答:“到学校接女儿去了!”
“坏了!”陈大漠先打电话给买副局长报告情况,然后又通知反恐一队,“王路、艾力赶紧下来,有事!”
陈大漠亲自驾车,载着王路和艾力向南疆中学飞奔而去。
钟成仍在沉睡。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校园里晒太阳,晒着晒着,太阳里有了阴影,于是,天渐渐黑下来,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他努力想睁开眼睛看清什么,可眼皮黏住了似的,就是睁不开。
钟成做梦的时候,三个面无表情的男子以扇形方阵向钟成靠拢过来。二十步,十步,五步,眼看着就要挨近钟成了!忽然,一辆警车急促地鸣叫着向学校方向飞驰而来,钟成被警车的声音惊醒,他本能地把手摸向腰间,他以为发生案情了,立即敏捷地分辨哪里出了事。
三名围上来的男人见状立刻惊恐着四散而去。
陈大漠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钟成面前。王路和艾力跳下车,训练有素地往围上来的人群里搜索。
钟成冲着陈大漠等人笑笑:“玩什么把戏呢?够能吓唬人的。”
陈大漠神情严肃地说:“你没什么事吧?”
钟成活动一下四肢:“我能有什么事?”
陈大漠松了一口气:“我真担心。”
钟成问:“担心什么?”
陈大漠定定地:“怕见不到你了。”
钟成笑了:“言重了吧?”
陈大漠认真地向他报告:“十分钟之前,你的车发生了爆炸。”
钟成吃惊地骂了一句:“妈的!走!”
陈大漠道:“买副局长带着马建中和亚力坤他们已经去现场了,你还是先把亚亚接回家吧。”
钟成黑着脸说:“马上回局里!”
“不!买副局长指示,从现在起你们一家三口的安全由我们负责。”陈大漠不容置疑地对钟成说。
钟成吃惊地看着陈大漠,无可奈何地摇了头。正当他抬起手臂看表时,从校门口涌出的学生中传出一声欢快的叫声:“爸爸!”
钟成黑着的脸随即漾出慈爱的笑容……
四
当晚,自治区公安厅派出的爆炸专家冯士良陪同公安部刑侦专家匆匆赶到。下了飞机,老冯一行直奔爆炸现场,经过反复勘查,他认为在现场作案的至少应该有三人。这个结论,推翻了马建中等人的勘查结果。马建中认为,现场作案者不超过两人,他的判断就是一人。
勘查完现场,大伙回到公安局会议室,马建中与公安厅爆炸专家冯士良争吵了起来。南振中也参加了“诊断会”,他看马建中跟老冯争了起来,有点心烦,就拍拍桌子指着马建中说:“你这个年轻人,要虚心听老专家的意见嘛,如果他不行的话,我为什么把他千里迢迢请过来?”
马建中的情绪一下子对上了南振中,他说:“他说的就是不对!我认为就是一个人的脚印。请问,第一现场是我看的还是他看的?谁更有发言权?”
马建中脖颈处的血管充涨着,两只眼睛圆睁着,丝毫没有退后让步的意思。
南振中一看马建中较真了,想想,也许他说的有道理,所以就不开口了,只是瞪着眼睛看他。但冯士良却气得脸红脖子粗,尤其当着公安部爆炸专家的面他觉得很难堪。他指着马建中说:“年轻人,我已经看了二十年的爆炸现场,怎么就不如你这个娃娃了呢?”
钟成见状,用目光示意马建中道:“你先出去!”
“我为什么要出去?我错在哪里?我是第一个进现场勘查的,局长,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别人?你能不能实事求是点,专家只是个职称,不代表每一件具体的事上都是对的。我为什么要较真,只有勘查的准确,才能准确地判断侦查方向,怎么着,我错了吗?”说着,马建中把几张照片重重地摔在南振中和钟成面前:“看看吧,这是我拍的照片,就是一个人的脚印,不是他们说的三个人。”
专家冯士良的脸阴得像要下雨,公安部专家也面有难色。钟成见状,“啪”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这个牛,知道自己是在跟谁讲话吗?”
马建中才不听那一套呢,他“啪、啪、啪”地连击三下桌面:“我是在谈案子,不是在谈跟什么人讲话。我就是这个熊样,但并不影响我对现场判断的正确性。”
“你给我滚出去!”为了给专家们一个面子,钟成不得不把马建中轰出去。
“反正我已经把意见说出来了。出去就出去!钟头儿,你想好了,是你让我走的,你别后悔!”马建中火爆地摔门而去。
十分钟后,马建中重新又推门进来,他“啪”地把辞职报告摔在钟成的桌子上:“既然你们不采纳我的意见,就说明我是废物,是个没用的人,那我也没有干下去的必要了。”
钟成真生气了,他抓起那份辞职报告照着马建中就打过去:“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你这个牛,给我滚!”
马建中一闪身跳出办公室,那份报告也随着他飞到门框上,钟成没有追出去,他知道马建中那兔崽子早跑了。
马建中气呼呼回到家里,把鞋子一脱,上床就蒙头大睡,他坚信自己的技术准确无误,但钟局长却听信公安厅专家的话,还让他滚。马建中越想越生气。老婆给他倒了杯水端到床前,说:“喝杯水吧?”马建中烦躁地一扬手:“拿走,不喝!”水杯差点被打翻。
“干什么呀你?”老婆顿时急眼了。
马建中烦躁地说:“我要睡觉,你捣什么乱?”
“你睡觉?我还想睡呢。可是,家里的一大堆活还没干呢,洗衣机坏了好几天啦,你给我起来修修,起来!过不下去就别过了!”老婆这段时间一直在跟他闹离婚,她心里还委屈着呢。马建中没好气地坐直身子问:“洗衣机什么地方坏了?”
老婆回答说:“其实也没什么坏了,就是定时器不灵了。”
“定时器怎么啦?”马建中一边嘟哝着,一边找出工具,拆开了洗衣机上的定时装置。当一堆塑料管展现在他面前时,他突然灵机一动,联想到伊力亚斯爆炸案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