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行依言伏在桌边,呼呼睡去。
进来的是店小二,见二人已经趴在桌边,便喊道:“客官!客官!”见二人没有吭声,店小二将子玉推了一把,哪知子玉竟禁不住这一推,“呼通”倒在地上。
店小二见状,走到门外,大叫:“老大!老大!倒了,倒了!”
子玉伏在地上,“扑”一声吹熄了灯烛。
店小二转脸一看,道:“咦——灯怎么灭了?”说着,走进屋来,掏出火镰火石,“嗤嗤”打了两下,灯没点着,却没了动静。
子玉站起身来,走到门边,见从堂屋里出来三名汉子,只听一人道:“混蛋!把灯点着了啊!”说着话,进了屋,喊道:“小二!小二!”突觉肋间一麻,顿时失去了知觉。
门外的两人见屋里没有了动静,一人喊道:“老大!老大!”喊着进了屋。
子玉如法炮制,点了这人腋下的大包穴,此人立即晕倒在地。
那边独孤行倏然出手,却点中了那人的京门穴。这京门穴是人身最敏感的穴位之一,那人疼痛难忍,竟杀猪般地嚎叫起来。
独孤行吓了一跳,立即纵身后跃。
子玉暗笑,顺手补了一指,那人才停止了呼号。
堂屋的人听见了嚎叫之声,四条汉子立即拥了出来,叫道:“老大,出了什么事?”
子玉放粗了喉咙道:“快来啊,这两个小子要跑!”
四人“咣啷”拔出刀来,向这边奔来。奔到门边,见屋内漆黑一团,竟不敢进屋,只是一个劲地喊“老大”。
忽听屋内传出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你,你要干什么?”
门外的四人一听,都笑了起来,道:“咱们居然看走了眼,还混进一个娘们哪!老大,现在可不是享艳福的时候!”光说话,就是不进屋。
子玉又放粗了喉咙道:“你们快进来,这小妞可不好缠哪!”
四人一听,一拥而入。
子玉和独孤行又是如法炮制,点了几人的大包穴,让其昏睡过去。独孤行又点错了一人的穴道,结果又是一阵杀猪般地嚎叫。
子玉重新点亮了灯烛,和独孤行将客栈各屋巡视了一遍,没见到有其他人,便又回到了房中。
子玉解开了最先进屋的那人的穴道,问道:“你们是什么路道?为何要谋害我二人?”
那人坐在地上,一脸泥土,神情却甚是剽悍,道:“先说说你们是什么路道,我才告诉你!”
子玉道:“你不是想尝尝搜骨大法的滋味吧?”其实什么搜骨大法,子玉是一窍不通。
那人看了看子玉,冷笑了两声,将头拧向一边。
独孤行此次认穴奇准,将扇柄敲在了那人的筋缩穴上,却将那人敲得如抽风一般,手脚不停地搐搦起来。
独孤行见状,捂着嘴,想笑,却忍住没笑出来。
子玉上前,将前其筋缩穴戳了一下,那人才停止了搐搦。
子玉道:“如何?要不要再尝一尝别的?”
哪知那人相当别扭,道:“你只要告诉我你们是干什么的,我就告诉你。大丈夫一言九鼎!”
子玉道:“好,我看你是个汉子,我便不瞒你,我二人是天一教的江湖散人。”
“你们是天一教的?天一教的护法是谁?”
“这么说,你是天一教的了?”
“我不是天一教的,但我知道天一教的护法是谁。”
子玉一听,心中有了主意,道:“你大概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天一教护法有两人,右护法乃是神武进士,左护法是刘养正刘大人。我们二人只听右护法的。你们为何不分青红皂白,以蒙汗药相害?”
“哈!”那人笑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
“怎么又变成自家人了?刚才你还说你不是天一教的。”
“咱们和天一教有联系。”
“说了半天,你们究竟是什么路道?”
“嗨嗨,我们嘛,天地管不着,皇上老子管不着。朝廷叫我们是乱兵,我们自称是义兵。从宣府到大同以西,我们五六万人马,不要他朝廷一份粮饷,不是义兵是什么?”
子玉看了看独孤行,独孤行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这伙人的来路。
子玉问道:“你们这儿有个寨子,是什么寨子?你们寨主是谁?”
“我说老弟你真是孤陋寡闻,连大名鼎鼎的熊耳寨都不知道!我们的寨主便是当今赫赫有名的马国舅。”
“就是那个被顺天府尹打了一顿板子,废了武功的马昂吗?”
“长官的名讳也是随便叫的?别看马大人被废了武功,可是他会指挥打仗啊!我们寨子两千多人马都归他指挥。”
“两千多人马?你们吃什么?”
“哈哈,这就是当义兵的好处。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还有朝中的钱公公哪,许大人哪,山西布政使倪大人哪,也时时接济一点。没有王法管着,也不必与谁厮杀,吃香的,喝辣的,你说痛快不痛快哪?”
“你们这两千多人都住在一起,吃喝拉撒都是问题。”
“我们熊耳寨分了五个山头哪,我们这里是总寨,住着五百多号人。我们的两位押寨夫人,那可是貌美如花,谁见了都流口水。”这汉子说着,不由自主地咽了两口唾沫。
“这和尚是什么回事?”
“这神周和尚,我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和天一教有联系,和朝中大人也有联系,露过几手功夫,被马大人视为座上宾。一向目中无人,我们这些当兵的都不喜欢他。”
“神周和尚此次下山打算干什么?”
“听说有几个不长眼的家伙,要到太原去拿倪大人,我们便分做几路去拦截,这和尚算是一路。”
子玉一听,心想,不知白师叔他们会不会遇到麻烦。
独孤行突然问道:“你们的两个押寨夫人中是不是有个光头尼姑?”
“你怎么知道?别看她是个尼姑,可是那身段,那眼神,那声音,真是风情万种。啧啧!”汉子说着,抹了一下嘴唇,原来是口水流出来了:“你们和我们马大人很熟吗?”
独孤行道:“那是当然,熟得不能再熟了。那尼姑名叫妙谛,屁股上还被人扎了一刀,缝了十来针。”
“那倒不知道,咱也没扒开她裤子看过。”
独孤行没想到这小子说话这么粗鲁,脸一红,不再搭话。
子玉问道:“你们这黑更半夜回寨子,发生误会怎么办?”
“那倒不会,我们有暗号。”
“什么暗号?”
那汉子瞅了一会儿子玉,道:“不能告诉你。”
“哈,说话不算话了吧?你知道,我们来是干什么的?给你们送军饷的!宁王爷知道你们在此十分辛苦,特派我俩天一教散人,来给你们送银百万两!”
“百万两?好家伙,你不是吹牛吧?”
“吹牛?你看这是什么?”子玉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宝钞,在灯光下晃了两晃。
那汉子两只眼睛都瞅直了,见子玉又将银票、宝钞收了起来,便道:“我可以带你们上山。”
子玉道:“我可以让你带我们上山,我们来时,上面也告诉了我们上山的暗号。但事关重大,为了慎重起见,我想核实一下,你且说说看。”
那汉子想了想,道:“好吧,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害我。上山的喊‘天兴’,山上的便喊‘义兵’,有一方说的不对,肯定不是自己人。”
子玉道:“怎么我听到的暗号不是这四个字?看来,这军饷不是送给你们寨子的。”
“哎哎,大人,这军饷你可不能送给别人,我们的暗号就是‘天兴义兵’,咱们上去,试试你就知道了。”
“好,我看你这汉子直爽,就让你带了我们去。这功劳就是你一个人的。这几个嘛,都捆起来,不然,他们就会夺了你的功劳。去找绳去!”
那汉子喜不自胜地从地上爬起来,到外面找来一捆麻绳。
子玉道:“都捆结实了。地上太冷,都扔到炕上去,再盖上被子。记着,明日你来给他们松绑。”
“是是,大人关心弟兄们,你真是个好大人!”
一切收拾停当,那汉子骑了马,带着子玉和独孤行二人连夜上山。
路上,知道这名汉子名叫张大,原来在边军中是个小校。
子玉道:“怪不得有人叫你老张,有人喊你老大呢!”
“你都听到了?”
子玉“哈哈”一笑,没有回答。
三人沿着一条干涸的山沟向上行了五六里,远远看见山头上有灯光闪烁。渐行渐近,快到寨门了,上面突然有人问道:“什么人!”
张大喊道:“天兴!”
上面叫道:“义兵!”
暗号果然不错。子玉松了一口气。
上到寨来,守门军士见是张大,行了个礼,放了三人进去。
张大道:“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直接去见马大人!百万两,可不是小数目!”
张大带着二人来到马昂的卧室门前,敲了敲门,道:“马大人!马大人!”
只听屋内一人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天一教总坛来人送军饷了。”
“嗯,让他们在大厅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