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儿,你原谅我吧!”晚风中,男人悲戚而动。
七月中旬,一连半个月,京城里还是滴雨未落,老天爷是存心忘记了京城这地儿。
琉璃今日早起,由着翡翠梳妆打扮,一袭雪色丝绸长裙,腰间系着粉色腰带,腰间缀着翡翠双鱼玉佩,乌黑的秀发挽成简洁的百合髻,髻上插着茉莉碎花朱钗。
梳洗之后,因为脚伤未愈,琉璃自然留在内室书案上抄写经文。
她刚刚执笔,就见翡翠一蹦一跳的进来,对她乐呵呵的说着:“主子,我刚才听外出置货的小太监说,上京城的狗,因为天气热,都到大街吐着舌头透气。主子,你看,你看,就是这个模样。”翡翠一边比划着,伸着粉舌,胸口上下起伏,学着狗伸舌透气。
琉璃看着她没个正经的模样,不用提了毛笔,往她伸出来的舌头一画,竟然被她眼疾手快给画到了。
“啊。”翡翠舌头惨遭墨水,赶紧伸回嘴中,巴吱巴吱跑了出去,洗舌头去了。
琉璃看着翡翠狼狈的模样,不由乐得呵呵大笑。把端茶进来的菊香,吓得愣了一下,放下茶水之后,轻声与她道:“主子,何事如此开心?”
“刚才翡翠嫌书读得少,我给她喝点墨水,现在她正乐着。”琉璃努嘴一笑,更觉乐着。
“菊香姐姐姐,你别听主子乱说。是刚才主子抓弄我,往我舌头摸黑墨。”翡翠从门外冲进来,抱着菊香一手,不断摇晃着,似极要讨糖吃的小孩子。
“你的舌头好好长在嘴中,怎么会被主子抹到黑墨呢?”菊香拉扯着,把自己的衣袖从翡翠的蛮力中解救出来。
“菊香,你都不知道,刚才翡翠装模作样,学上京城乘凉的狗吐着舌头,我一时兴起,想画她的舌头,不知道是翡翠反应慢,还是我眼疾手快,竟然被我画个正着。”
菊香静静听着她解释完,才绷着脸对翡翠说道:“这般没有形象的做法,亏你做得出,是主子心善,才用黑墨画你舌头,要是我,我就把你舌头给剪下来。”菊香比划着剪刀的模样,模样恶狠狠的盯着翡翠。
吓得翡翠赶紧松了手,捂着嘴巴,眼带恐怖的看着菊香,低声说道:“想不到菊香姐姐姐,这样心狠,我先走了。”
翡翠说着,捂着嘴巴一滚烟不见了。
琉璃与菊香两眼相视,看着翡翠落荒而逃的模样,不由双双捧腹哈哈大笑。
一通舒心畅肺的大笑,确实让她与菊香心感舒坦。但是,当她与菊香再次两眼相对的时候,琉璃从她眼中看到了担忧。
“你也担心今年农夫收成?”琉璃起身离开书案,一拐一拐的走到内厅软榻坐下。
菊香递来茶水,她奉过慢慢品尝着。
“是啊,我听养心殿的奴才们说,不单单上京城久旱未雨,全国产粮几个地方,也是遭了大旱。有些地方已经禾苗活活被晒干,今年颗粒无收。”菊香青黛微微皱着,脸上蒙着沉沉之气。
“加上出征百里皇朝,今年的农民要难过了。”
“嗯。”琉璃点着头,细细品茶,她和菊香之间再无交谈。
琉璃的脚伤了,泪也流过,觉得心越来越平静,今日不会一番杞人忧天,而能平静饮茶,可见心境大大有进。
菊香离去之后,琉璃又重新回到内室书案抄写经文。
这《金刚经》一片一片的抄写下来,她的心越通透。人生无处不存在坎坷,何必看得太真,何必看着太重,如果秉持一颗平常之心,她当日又何必看不开,伤了自己。
伤在己身,无人能代为承受,就是旁人心痛一番劝告,或者垂泪,也不能解缓身上之痛。何必,伤己身痛己身!
想通之后,她自然又恢复了心态,怡然自得种花锄草,无事与翡翠等人月下煮茶,生活也过得自娱自乐。
现在离罚期到来,还有差不多一个月,《金刚经》她也写了五十遍,或许罚期未到,她已经把一百遍《金刚经》抄写完毕。
暑气猛烈,听说杨惠妃的心绞病又犯,正痛得整夜翻转难眠。琉璃因为受罚不能尚自离开红鸾宫亲自探望,于是每隔两日,就差菊香或许翡翠带些清淡食物过锦安宫探望。
琉璃听菊香提前,杨惠妃得知她脚伤,也是心急想过来一趟,只是被心绞痛搞得身虚不堪,也是有心无力。 这天晌午,琉璃一大早便起来练书法。见也没有什么事,便将所有人遣了下去,独留下菊香一人伺候。
许是昨晚上院子里站了一会着了点凉,如今才写了一会安帖便觉得有些个泛了。
琉璃顿了顿,让菊香去给她拿了件外衣披上,就坐在贵妃榻上想歇歇眼。不想还觉得头有些泛疼!如今这身子真是愈发的大不如前了。
“璃儿,你在吗?”院子里传来杨惠妃的声音,让琉璃很是惊讶!
琉璃应了一声,菊香便去将房门打开了。
杨惠妃慢慢地由付粹扶着走了进来,看见琉璃还坐在榻上,连忙道:“果真是在,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赶紧更衣随我走罢。”
“姐姐今日难得过来,还要去哪里?”琉璃挑眉,微笑着看着她问。
杨惠妃跺脚道:“当然是去锦瑟宫,皇上有旨,后宫妃嫔,包括尚未册封的秀女在内,都要去锦瑟宫参加宴会,今日是叶贵妃的生辰啊!?我前些天不是差人通知过你了吗?”
菊香皱了皱眉,斗胆看着杨惠妃开口道:“惠妃娘娘,我家主子身子很不舒服呢,不能不去么?”况且,主子压根就不想去参加她的宴会。
杨惠妃闻言,惊讶地走到琉璃身边,看她脸色的确不太好,便垮了脸:“你怎么偏偏这会儿身子不好啊?脚伤不是好得差不多了吗?哪里还不舒服了?”
“惠姐姐,不用担心,是菊香说重了。我没什么事,你去吧!”琉璃笑了笑:“少我一个也没关系,去了回来告诉我一些有趣的事儿也好。”
杨惠妃抿了抿嘴,无奈地道:“那好罢,我尽量早些回来也好陪陪你。”
琉璃点头,看着杨惠妃又慢步离开了,不禁有些无奈。惠姐姐活得也挺累的,其实,她也想跟自己一样过上简简单单的生活罢了。可惜,在这深宫之中,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
旁边的菊香看着自家主子,叹息道:“奴婢还是帮主子熬碗药罢,脚伤没好全又惹了风寒可了不得。”
“嗯。”琉璃应了一声,随即拿过矮桌上的书开始翻起来。她的身子,哪里就容易生病了呢,真是入宫了变娇贵了不成!?
锦瑟宫里热闹非凡,银冷冽坐在主位之上,看着旁边笑得娇羞的叶紫烟,眼里带了些许笑意。只是,旁人却不知道他是有多想拂袖而去!?
大殿里就摆了一张桌子,是给太后以及后宫里位分高些的嫔妃用的。其余的妃嫔都在宫外摆着的桌上坐着。
“臣妾一个小小的生辰,就这么劳累各宫姐妹,皇上是给臣妾招嫉恨么?”叶紫烟微嗔一声,看着帝王道。
银冷冽轻笑,拍了拍叶紫烟的手没有说话。如果不是你父亲这些天在朝堂上总是没完没了,今日他又何必要没事找事!?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父女都是如此做作。明明心里很欢喜,面子却又是装作很嫌逊的模样。
只是,妃嫔都快到齐了,太后也来了。这外面的座上,怎么始终少了一个人呢?
“今日之宴,实在是皇帝对烟儿的偏宠了。”太后坐在席上,笑眯眯地看着一旁的身着盛装的叶紫烟道。
叶贵妃听了,心花怒放,眉目间得意不已!如今,这后宫之中唯她独大,她能不得意吗?
惠妃见众妃嫔都没有上前祝词的意思,她不由无奈的起身上前几步,举杯道:“贵妃姐姐,妹妹虽然不胜酒力,但是今日还是得敬姐姐一杯,祝你凤体安康,青春长驻!与皇上恩恩爱爱,相敬如宾!”
叶紫烟听了笑容更盛,忙抬手与她对饮一杯,甚是海量的样子。“谢谢惠妃!妹妹身子素来羸弱,今日就别喝太多酒了。你的心意,姐姐懂的!”
惠妃见叶紫烟人前一直装作温和恭顺的模样,不禁暗自摇头。还有谁比她更会演戏!?
果然,接着开口的还是心直口快的庄妃,见叶贵妃一点也没有讨巧谦让的意思,她便笑道:“皇上,这儿姐妹众多,挨个儿问礼敬酒,贵妃娘娘岂不是用不了膳了么?总归平日的时候也能见着,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林仙儿今日是升起了嫔位之后的第一次出席宴会,难得地附和了一句,轻笑道:“是啊,若是一人敬一杯酒,贵妃娘娘可怎么喝?”
太后没有说话,银冷冽只瞥了叶紫烟一眼,也没有说话。
半晌,银冷冽抬头看着庄妃林嫔的方向,冷声道:“朕替叶贵妃喝,可好?”
众位嫔妃都吓了一跳,没有人敢再出声。这句话说得不大声,却实实在在地在每个人的心里炸开了。资历老一些的妃嫔自然只有叹气的份儿。资历浅些的,这毒药似的怨恨就算是埋下了。这叶紫烟仗着娘家的势力,夺了君心,往后要是还坐了后位,怎能叫人不怨不恨?
叶紫烟怔在了座位上,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句话她听着是甜,可是旁人听着心里还不酸出了水去?不过她不怕,这宫里,只要银冷冽还宠信她一天,那就一天不会有人动得了她。况且,她背后不是还有那当丞相的爹吗?
庄妃咬牙,再是不甘不愿的站起来,端着杯子走到叶贵妃面前,屈膝道:“臣妾孟氏,愿娘娘万福。这杯酒臣妾自己喝了便是,娘娘不必动。”自己纵是没资格坐上那后位,也不想这嚣张跋扈的叶紫烟当上皇后。
想罢,庄妃一口饮尽了杯中酒,复又行礼,才退回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