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母?”
“我是个身世不明的孤儿,曼姨说我的父母是她的故人,在我出身后不久就在一场车祸中双双离世……
可我一直都不愿相信……
因为曼姨从来不肯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她突然说不下去,神情凄凉,面色苍白。
黄昏燥热的风拂过彼此,身畔的他却如突然置身冰窖,浑身发冷,“所以,你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查探自己的身世吗?”
被他猜中心中所想,白姝安并不介意,只是平静地回答:“算是吧!”
她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凌乱的发,昂起头,一手拉着裙角,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山坡下走去,那袭蓝色的衣裙在风中飒飒作响,满地绿草已焦灼失色,她却像一朵冷艳的玫瑰精灵,神采奕奕,泫然怒放……
洛涵风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定定地看了许久,才急急地追上来。“你要去哪里?”
“去找曼姨。”
“等一等。”他加快脚步,从后面拽住了她纤瘦的手臂,“我会送你过去,但是在这之前,我们可以再呆一会吗?”
白姝安回身,昂首迎着他深邃的眼眸,那沉沉哀求的眼神,如屡屡薄冰直刺她的心底,令人无法拒绝。
她沉默地在草坡上席地而坐,过了一会,他也坐到了她的身边。
两人并排而坐,望着眼前一条由石子铺成的崎岖马路,弯弯曲曲延伸到不远处一座村庄,绿树层层包围着农舍,袅袅炊烟升起于竹篱围墙间……
望着远方的夕阳渐渐坠入山坳,直至天色完全变黑,晚风呼呼卷起山间的草叶,黑暗中那两点身影,仍固执地相依而坐……
在天风大厦的西面,横穿一条熙攘马路,一排排高楼背后,是云城有名的夜宴胜地。整条街虽然老气横秋,放眼望去,酒吧林立,人声鼎沸。每当夜幕降临,整个云城陷入黑暗,这里依旧是灯红酒绿,一片奢靡。
在老街的中央,有一座华丽的歌舞厅,曾唤霓裳丽影,几经风霜,屹立至今。如今改头换面成了夜总会,也换了个名字,叫做丽都。
曾经的大舞台风光不减,一群妙龄女郎身着妖娆舞衣,秀出曼妙舞姿。广播里放着动感摇滚,震耳欲聋。
五彩光影下,各色男女,俯首帖耳,充斥在偌大的舞池间。种种柔情,处处陷阱,却没有打扰到二楼豪华包厢里几位阔少的闲聊雅兴。
“今天洛少怎么没来啊?”一个叫艳虹的女人刚倒满了一杯红酒,递给身旁悠闲地抽着雪茄的男人,她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裙,半敞的丰乳呼之欲出,身材十分地惹火。
宇接过女人递过来的酒杯,故意凑近身子捏了一把她浓妆艳抹的脸颊,狡黠地笑笑,“艳虹,你这就不对了,怎么可以厚此薄彼呢,放着我这么好一个英俊青年在眼前,你不尽心尽力讨我欢心,脑子里居然还想着别人,你好意思吗?”
对面沙发椅上,跟一个迷你裙长发少女,一边谈天一边喝着红酒的方如林,听到这话扑哧一笑:“难为你每次来都变着法子,给艳虹带礼物,还自称是天下无敌的情圣,看来在咱们丽都头牌艳虹小姐这里,这一招不好使啊?”
“洛涵风,我恨你!”宇喝干了杯中酒,故意轻佻地瞟了一眼艳虹,“你什么事情都不做,就毁了我一世英名,我恨你!”紧接着又倒满了酒,大口饮尽。
艳虹凝脂般白皙细长的手指探过来抢走了宇的酒杯,似笑非笑地说,“呦,宇少爷,我不就随口提了一句,你还真往心里去了,好了好了,我自罚一杯给你消消气。”话毕,果然自斟自饮一杯,宇和对面的长发少女一起喝彩叫好。
艳虹放下酒杯,拍了拍微红的双颊,带着一抹娇涩,神情荡漾地望着宇,娇滴滴地说:“这下满意了吧。”
宇脸上绽着笑,秀气的手掌早已覆上艳虹的手背,艳虹反手抓过他的手臂,嬉笑着说:“咱们出去跳舞吧,今天晚上,艳虹就只陪宇少爷一个人,就算是市长大人来了,我也拒之门外。”
宇得意地站起身,与艳虹相互搀扶着往门口走去。
这时,包厢门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撞开,进来一个满头红色鬈发、穿着黑色连体亮片短裙的少女,一见到艳虹便失声大叫,“不好了,不好了,艳虹姐,郑先生被人家打晕了?”
“子墨?”宇和如林闻言也俱是一怔。
几个人急急地跟着卷发少女,来到一楼大厅。刚刚还劲歌热舞、纸醉金迷的舞厅大堂,此刻已经乱成一团,各色男女被疏散在两旁,中间几个身材魁梧的黑衣男子围成一圈。
宇的视线透过旖旎的灯光,隐约可见那圈子中间的地板上躺着一个受伤的人,鲜血四溅到舞台,一片狼藉,看那身形,正是子墨,宇愤怒地拨开人群,慌忙冲进黑衣人围成的保护圈中。
舞厅的经理周生蹲在子墨的身旁,见来人是青宇,连忙道歉,“宇少爷,真是对不住,刚才郑先生酒喝得太多,跟几个道上的年轻人起了争执,厮打起来,他们人多势众,郑先生处了下风,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郑先生已经受了伤,真是对不起。”
宇低头仔细检查子墨的伤口,脸上、手臂和胸口有几处瘀伤,确是被人重重地殴打所致,此刻他人事不知地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脑部。
方如林见状,凛凛地斥责道:“周经理,丽都是你们的地盘,敢在这里明着闹事的人,会轻易逃过你们的眼吗,那几个人在哪儿呢,把他们带过来?”
宇抬了抬手,示意如林闭口,神色郑重地望着周生:“我想听听周经理的高见?”
周生为难地摊了摊手,“实在对不起,我们来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跑掉了。”
宇面上依旧带着笑,语气平静,言辞却不再客气:“去叫你们老板出来,怎么说,我们也是丽都的老主顾了,我倒要看看,堂堂丽都,会给我什么交代?”
周生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宇少爷,您不要为难我,您知道我们老板从不见客人。”
“今天不用再跟我来这套,难不成丽都的老板竟然是个藏头缩尾之辈,不然怎么从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还是,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你们丽都搞的鬼?”
这时,刚才一度消失的艳虹竟袅袅婷婷的走过来,附在周生耳旁低语了几句,周生突然转变态度,向宇拱了拱手,说,“请宇少爷跟我来吧。”
宇吩咐如林带子墨去医院治疗,自己则跟着周生来到丽都的四楼。
电梯载着他们来到四楼,转过几道弯,再走过一段狭窄逼仄的通道,眼前呈现一扇华丽的红木大门。谁都不会想到,在这个幽暗的角落里,竟然布置着丽都老板的办公室。
周生打开虚掩的门,对宇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则规规矩矩地立在门外。
宇定了定心神,推门而入,屋内各种豪华高档的红色饰品扑面而来,一整墙的红木酒柜里满满地置着大大小小的高档红酒瓶,超大型的真皮沙发椅挡在半圆弧形的办公桌前,极具奢华,而在那张旋转皮椅旁边,正背立着一位身材魁梧、衣着妥帖的中年男子,听闻推门声,中年男子缓缓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宇身子猛然一颤,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此人竟是……
那中年男子却全然没有惊愕的样子,泰然绕过弧形办公桌,走到红皮沙发椅旁,向宇做了个手势,“宇少爷,又见面了,请这边坐!”
宇很快镇静下来,恢复了往日清澈的笑容,边走边说:“真没想到,刘总竟然是丽都的幕后老板!”
刘云河淡淡一笑,反身走到酒柜边,随手取了一瓶红酒,再拿了两只玻璃杯,各自倒了七分满,并把其中一杯递给了宇。
宇接过酒杯,顺势坐在了沙发椅上。原来以为将是一场气势汹汹的谈判,却没想到,竟以这样和谐的氛围开了场。
刘云河抿了一口酒,开门见山地说:“听说郑先生受伤了,这闹事的人究竟是冲着郑先生来的,还是冲着我们丽都来的,小周还没查清楚。不过无论如何,既是在丽都出了事,郑先生的一切医药费,都由丽都承担,等我们把那几个人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了,自然会给宇少爷一个交代,不知道,这个回答你是否满意?”
宇正想解释,此事的关键要点并不是医药费的问题,却转念一想,这刘云河此前从不愿以丽都老板的真面目示人,想必有他特别的理由,今天却突然破例见了他,这其中究竟有何深意,还须进一步试探,便笑着回答:“刘总是个爽快人,丽都这样的地方,偶尔发生几起打架群殴事件,也是常有的,今晚的事,子墨自己也实在太不小心了,不能全怪丽都。”
“谢谢宇少爷的体谅。你也是个生意人,知道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难处。今天虽然是你主动要见的我,其实我也早就有这个意思。我并不是我有意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是因为现在时代变了,有些决定我也是迫不得已。”
刘云河举杯,与宇遥遥一碰,两人各自饮尽了杯中酒,刘云河又躬身把各自的杯子倒满。两人酒虽没喝多少,但这满室的红已映得彼此红光满面。
刘云河语气诚恳,接着说道:“其实今天找宇少爷来,还有一事相求。”
宇呵呵一笑,“刘老板还跟我客气,究竟是什么事,这样兴师动众的。”
刘云河索性长话短说:“实不相瞒,这几天我正在找一个人,她来自月城歌舞团,是我一位老友的徒弟,孤身一人来到云城已有5天了,我派的那些人几乎翻遍了整座云城,都没有找到。宇少爷人脉广阔,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还不知道这位小姐叫什么名字?”
“姓白,双名姝安。”
宇一边静听,一边在心内暗忖,当下已把此事的来龙去脉大致理了理,想当日在娱乐城里,张诗瑶对刘云河十分恭敬,想必关系非同一般。张诗瑶对洛涵风有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前日她的生日宴上,洛涵风偏偏带了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白姝安前去,这事儿肯定惹得市长千金起了嫉妒心,可眼下却不清楚刘云河在这中间究竟充当了什么角色,是张诗瑶报复白姝安的工具,还是真如他所说,只是为了老友寻人?
宇越想越糊涂,只得模棱两可地说道:“这个名字好似在哪里听到过。”
刘云河眉开眼笑地继续解释:“是不是你身边的某个熟人向你提起过,比如说——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