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阳大殿之上,楚尧奚一身明黄朝服威严而庄重,底下文武百官垂首不语,众人本以为行刺事件皇上受伤移驾行宫疗养去了,为何傍晚又突然召见群臣入宫?
沉默扫视大殿之内,楚尧奚的目光最终落在右侧乌邦义乌太师身上,三公之中只有他对自己意见最大,手上虽没有实质的权利,却笼络不少朝中重臣,刑部尚书便是其中之一。二人对视,年过半百的乌邦义并不畏惧楚尧奚紧逼的视线,直直笑看着他,这一反应不禁让楚尧奚蹙眉。
是在告诉朕尽管发话吗?乌邦义,你不要太看轻朕了。
深吸一口气,楚尧奚语气平静的开口:“日前行刺一案,朕说过自会处理,为何刑部的人不听旨意擅自从朕安排之处将人押走?”
“回陛下,阳星乃罪臣之子理应受到相应处置,如今他不但逃避禁令,甚至还犯下弑君之罪,罪无可恕,臣等是为陛下安危考虑。”刑部尚书站出来说着冠冕堂皇的解释,看似没有任何问题,可楚尧奚知道若不是太师在背后,他是不敢站出来说话的。
楚尧奚先是不出一声,将右手袖口拉上一些故意露出包扎的绷带,随即冷笑道:“安危?若真为朕的安危考虑当时遇刺时你们人又在哪?”
平静中隐含着怒意的语气使得刑部尚书后退一步,众臣只是更加垂首齐声道:“臣等惶恐。”
“惶恐?没错,你们是该惶恐,连惶恐都不知的话,怕是要爬到朕的头上来了。乌太师,你说是不是呢?”
乌邦义心里早已料到楚尧奚会将矛头指向自己,然而他依然临危不乱,直视御座上的男子,略显恭敬的行礼回道:“圣上所言极是,只不过……”故意停顿下来,乌邦义眉眼间只带着笑意同楚尧奚的严肃形成鲜明对比。
“只不过什么?”楚尧奚目光收紧,他就知道这老家伙不会那么容易就顺从。
得到意料之中的反问,乌邦义笑道:“只不过若是犯了罪而不受罚,一个人如此必有第二个人也抱以侥幸去做,陛下,您的仁慈怕是反而会招来更大的危险吧,谈尚书也只是依法办事,无可厚非。”
好一个反客为主,楚尧奚心里轻哼一声,面上却更为冷静:“既然太师说到依法办事,朕就说道说道,未经允许朝臣不得带兵入后宫,这是开朝沧久皇帝时便立下的规矩,如今这规矩却被无视,是否也该受到相应的处罚?看来是真对你们太过仁慈了。”
一旁刑部尚书原本倚仗太师的存在而觉得毫无后顾之忧,如今听到皇上如此发话不觉有些忐忑,毕竟,高高在上的是圣上,生杀大权也在那位大人手里,这么一想,紧忙站出来跪地:“请陛下开恩,臣知罪。”
“知罪?谈尚书此言差矣,你是为朕着想,为朕办事,何罪之有?”
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对于楚尧奚的话,谈髯不敢轻易回答,只抬眼瞄向太师寻求救助,没想到楚尧奚会以他们的理由反问他们,乌邦义面露难色,对方深知他们向来以旧法为依据,自然不会否认开国君的圣意。轻咳一声,他却依然保持冷静抬头,此时楚尧奚已没有刚刚那种严肃的神情,反而是更加泰然自若,那惬意的神情似乎已经不将此话题当做大事一般。
这是让乌邦义在楚尧奚身上无法忽视的,先皇重用他希望他能辅佐太子时,他就发现楚尧奚的过人之处,越是面对困境越是临危不乱,那种处变不惊,甚至反让对方陷入两难的态度远远超过他的掌握,所以当其选择丞相而非他来作为辅佐时,心里更多的是不甘心。他这将近三朝的元老大臣,岂能让这年纪轻轻的稚子轻视。
“开朝之规自该遵守,可阳星罪臣身份也是确凿之事,陛下若一再袒护那人怕只会让他国嘲笑我国是非不分。”
“罪臣?乌太师倒是给朕说说那是何罪?若他是罪臣,那朕就该是罪人之首,你们连朕也要一并抓起来处死?阳星所做行为全在朕的知情范围下而行,至于是何打算自是不必同你们解释想来你们也该明白。还是要朕一一对你们说清楚才好?朕说是朕清楚他那么做的,你们也要怀疑?”
“陛下息怒。臣等不敢。”
楚尧奚接连的反问依旧毫无起伏,感情上看似轻松,可听在众臣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此时若谁敢说一个不字,那便是明着跟皇上对立,这种事的下场绝非好事,乌邦义自然也知道此时不是继续争辩的时机。
见无人敢再提异议,楚尧奚心里暗自松口气,当初为了竺米让阳星参加考试,他特别延后武举时间已遭来乌邦义他们的不满,若是让他们知道其间联系,怕是不会像现在这般容易抵挡过去吧。
垂眸深思一阵,楚尧奚又义正言辞的开口:“至于阳星如何处置朕已做好打算,刑部立刻将人放出,他武魁身份即已罢除,朕会重新考虑安排职位给他,事情就这样,退下吧。”
不等乌邦义反应,楚尧奚便起身离开,阮信在一旁喊着退朝,众大臣纷纷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很明显圣上对于那个罪臣过于偏袒,可他们没有理由反对,毕竟其中也有知晓当年事情经过之人,当着太师的面更是不好表现观点。
乌邦义侧头看着正欲转身离开的童战,他一直没有言语什么显然也是知情人士:“童大人似乎对陛下的决定并不惊讶。”
侧转回身看着乌邦义,童战意味深明的笑了笑:“太师说笑了,陛下的心思岂是微臣能够揣测的,不过是愿意支持陛下而已。”
同样也回给对方一个深明的笑意,乌邦义黑着脸走出坤阳大殿,还未走出多远就瞧见一个碧蓝身影拎着提食盒站在石狮子的侧面,走近了上下打量一番那女子,乌邦义的视线更加暗沉。
一直担心结果如何的竺米做完晚膳就拎着一直待在大殿外等候着,听见太监喊了退朝,便向着里面张望,这一望却望进一个陌生男人的眼里,眼看着对方走近自己,竺米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朝中大臣里除了丞相以及那次国宴见到的几位,她就没再接触过谁,如今这人直接走向自己,她却不知如何回应了。
“你……你就是那个竺米?”走到竺米身边,乌邦义又上下打量她一番,带着轻蔑的眼光问着。
既然不知如何回应,竺米只得对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这样轻轻点头之后,却清楚听到对方鼻尖传来的一声哼笑,什么也未说便转身离开反倒弄得竺米一头雾水。身后明显的笑意接近,竺米又转回头,只见丞相大人看着那离开之人的方向不住摇头才正视竺米解释道。
“那人是太师乌邦义。”
“呃……”掩嘴惊呼一声,竺米没想到自己又接触了一个大人物,可那人却不是那么好接触的:“他好像不喜欢我。”
“恩,对于陛下亲近的人,他多数都不喜欢。”
“噢。嫉妒么。”龙依的身影猛然映入脑海,这熟悉的感觉让竺米想笑。
童战也跟着轻笑摇头,又看见女子拎着的盒子才说到:“陛下已经离开大殿,你或许可以回御书房去找他。”
“哦,多谢大人。”
“不必客气,姑娘能履行与老夫的交易是我该谢你才对。”
竺米平淡的笑着,告别童战向御书房走去,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履行交易么?她几乎都快将那日之事给忘记,已经把为楚尧奚做饭当成了人生的一部分,这样子是不是贪心了。
“楚尧奚,我送晚膳来了。”
太监通报过后,竺米推门走进屋子,看见男子正同舒睿商议事情,将食盒举到面前晃了晃便用询问的眼神望着那人,不禁让楚尧奚笑出来:“想知道的事不是已经猜到结果了,还要确定一下?”
“啊哈哈,被看出来了?我知道阳星已经没事了,这都要感谢你。”
“不必谢朕,即便你不在,朕也会这么做,因为需要他。”
竺米忍不住将他的话想歪,视线又不自觉落在舒睿身上,三角关系的想法瞬间跃于脑海,轻咳一声紧忙将食盒里的菜端出来。
可楚尧奚却是一愣:“你说给朕的美味就是这样?”
“欸?啊,不是不是,答应你的那顿饭日后会做给你,这个嘛,是我过于着急应付的。”
“应付,哦,原来是应付……应付……”反复念着竺米的话,楚尧奚故作失落。
女子不禁尴尬地连连摆手:“呃,别那么计较嘛,这火爆大头菜不正适合你今日的心情。”
“呵,你是说朕脾气很爆?”
“至少很生气吧,我站在殿外都听得出来。”
“之前是洋葱,现在是卷心菜,原来在你的眼里,朕都是这种无心的形象。”
突然的话语被说到竺米某个敏感神经,她端菜的动作停下来,表情愣了愣,虽不是认为他无心,可至少她的确是因为找不到他的心而一直徘徊不定着,屋内凝着麻辣的鲜美味道,舒睿悄声退出房间,屋内的两个人各怀各的心事却怎么也连接不到一起。
“不要瞧不起卷心菜,水分高热量低还可以美容呢,它可是甘蓝的变种,忘了吗,我说自己是甘蓝型的,所以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菜了。”
“是么,那朕也会让自己喜欢这种菜的。”
竺米只当他是理解了自己的解释,点着头笑起来,却没有发觉男子凝视她的视线里包含着怎样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