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鞠赛正式开始的那天,办的很隆重,已留牌还未被指婚或封号的秀女被准许前来观看,她们听闻能望见圣上一面,纷纷盛装打扮只为能在宫中争得一席之地,为家族增光添彩,毕竟楚尧奚独立一人为后的传言也早已在她们那里传开,虽多有遗憾,但免不了还有些抱着侥幸心理,又对自己很有信心的女子觉得仍有希望。
龙依冷眼看着那些故作姿态的女人们,不屑的哼着,“一群无知女人。”
听到对方如此自语,站在一旁的龙修也冷笑一声,调侃道,“本王还以为,你也不过如此,这么多年不都一无所获。”
“你也没好哪去吧,以为自己的霸道就能拴住那女人了?”
“哼,本王自有分寸。”
二人低声对话,一面讽刺对方,一面又掩去自己的真实想法,对面轩瑞亭台里,太后宣王等人早已落座,唯独楚尧奚仍未到场,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场内锣鼓齐鸣,好不热闹。
而距离蹴鞠场附近的树丛里,一个衣帽不整的太监畏畏缩缩的跪靠在树旁抬头望着面前露出诡异笑容的女子,颤颤巍巍的开口央求着,“大,大人,放过奴才吧,奴才不敢啊。”
“哎呀,一回生二回熟,我听说你在入宫前可是在山贼窝里长大的,小庄子,这段黑历史,你不希望我揭露出来吧?你看你这刚入宫不久就要被赶出宫,多没面子,又已经失去生育能力,会被人看不起的,弄不好连宫也出不去,隐瞒过去背景,没准还受罚呢,板子少不了吧?夹手指也有可能啊,哦对了,你是瞒报,肯定会被掌嘴,嘿嘿嘿,那些个都算是家常便饭的刑罚,难道你想一一尝试一下?”
听着竺米骇人听闻的形容,小庄子吓的浑身发抖,额角大滴汗水流过,却仍颤着声音答道,“大,大人,求您了,那都过去的事了,就别为难奴才了,奴才可什么坏事都没做过,真的,真的。”
“真的?我看不像吧?”竺米故意摆出怀疑的样子,半眯眼摸着下巴审视着,“对了,我和楚尧奚曾在横积山遇到过俩山贼莫非是你同伙?认出了楚尧奚身份,所以想彻底来捞上一笔?”
竺米的话更让小太监不知所措,连忙搓着手求饶道,“大人,大人,这可真是冤枉哪,冤枉奴才了,奴才家不过是京都外的一个小村子,哪里去过横积山,您,您就饶了奴才吧。”
“嘿嘿,这可不行啊,你说我咋就看中你这身板了,若不想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罪名含冤入狱,就乖乖听我的安排,有我罩着你呢,怕什么,事成之后,我把你安排在身边,保你安全。”
“这……这……”
见太监似乎被自己说动,竺米神色变了变,笑道,“怎样?想好了?”
不想小太监胆小的仍跪地求饶,“大人,您就算给奴才十个胆我也不敢呐,且不说是否成功,这,这行刺郡主的事,可是要杀头的,就算您在圣上面前替奴才求情,也是礼法不容。”
“哎呀,所以就说是假装了,假装,你还真以为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打得过那些侍卫啊,我只要你趁着袭击郡主的空档促成舒睿出手保护她就好了,就没你什么事,这么简单都不会?”
竺米说的甚为轻松,好似她已经试验过,然而小太监却又面露委屈的怯懦回答,“大人,奴才笨手笨脚的……”
“好了,别那么多废话,赶快把衣服给我换上,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说着,竺米就撑着那身夜行衣就欲上前给对方把外衣换下来,小太监自是不从,一阵拉扯与争执之间,正巧被从御书房赶来的楚尧奚听见动静。
他刚要转入蹴鞠场,却听场外那林子里响起熟悉的声音,不禁疑惑的望过去,只望见树丛晃动之景,可争执声依旧存在,期间还夹杂些许哀鸣,以及那熟悉女子声音的抱怨。楚尧奚挑了挑眉,暗笑那女子不知在搞什么名堂,莫非是想赛中弄些小动作。
这么想着便让随侍停在原地,自己独自踏进树丛里绕过遮挡的树木,眼见的是让他意外的滑稽场面,不禁愣在原地,只见宽厚的树干做背,竺米正拉扯着一个瘦小的太监给他脱衣服,而那小太监眼含泪光一副受屈的样子缩成一团,死命抓着只挂在身上的外挂。
这画面着实冲击性不小,楚尧奚好不容易缓过神,握拳掩嘴轻咳着打断了二人的纠缠,听见动静,竺米这才停下来弯着腰回头望向声音的来源,身前小太监也跟着看过去,吓的连忙爬着跪地,声声讨饶,“奴,奴才给皇上请安,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上饶命……”
暂不去理会小太监的话,楚尧奚视线移向另一边直接坐到草地上套着夜行衣的衣袖当扇子扇风的女子笑道,“朕都不知原来你还有这种喜好,如何?可玩的尽兴?”
“一点也不好,累死了,还没成功,给他吃薏米红枣菊花粥和香菇炖鸡他也不要,威胁他也不从,不听话,知不知道我那粥多有营养呢,薏米有利水消肿、健脾去湿、舒筋除痹,又可保皮肤光泽细腻,消除各种斑,对脱屑、痤疮、皲裂、皮肤粗糙等也都有良好疗效。枣就更不用说了,众所周知的好,菊花也是必不可少,看我多为他着想。”
“吼哦……?又是给吃的,又是扒衣服,你对他还真是宠爱有加,别告诉朕这是你赛前放松的手段?”
一旁太监听楚尧奚如此反问,畏缩的颤着身子,竺米也感受到男子话里隐含的情绪,连忙笑着解释道,“啊哈哈,这个,这个你别误会,不是你看的那样,我怎么可能对他感兴趣呢,别开玩笑了。”
“那是如何,朕还真想洗耳恭听一下。”
见楚尧奚不依不饶,竺米尴尬的挠了挠头,绑在头上的红色头带掉下来挡去半边眼睛,她眨了眨眼想抬手推上去,才发现自己手上正明目张胆的套着那夜行衣,连忙想背过手去藏起来,却忘了这向前套着的衣服两边拉扯不得。隐藏失败,竺米用一只眼睛抬起瞄着正一瞬不瞬睨着她的男子,又是尴尬一笑,“嘿嘿,这,这料子挺结实。”
面对女子可笑的动作,楚尧奚实在气不起来,看一眼仍跪在旁边的太监开口道,“你先下去吧。”
“是,是……”见没怪罪自己,小太监连忙连滚带爬的逃出了树丛,竺米眼看对方逃走,来不及喊住头上就已经被另一人占据,想到楚尧奚可能会有的表情,竺米僵了动作,缓缓收回手抬起头望过去,只见男子果然笑靥生花般弯着嘴角俯视着她,不禁有些慌乱。
“呃,呵呵,楚尧奚你不去球场吗?开场不是需要你来主持吗?”
“朕觉得相比于主持,这里有更需要朕的地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还不给朕讲清楚?”
“没,没什么啊,就是和宫里太监增进感情嘛。”
“增进感情需要用到夜行衣?还需要把对方衣服脱光?”楚尧奚抬手为女子把头带扶正,无奈于她的解释,低笑反问着。
静静坐着感受男子为她整理头发的动作,竺米毫无底气的撇嘴说道,“也没有要脱光,只是他不肯穿这衣服才挣扯一阵的。你别误会,真没什么。”
“呵,朕若误会,你以为那太监还能活着从这离开?”
“呃……”竺米别过头望着蹴鞠场里的情景,抿嘴不语。楚尧奚这话自然没说假的,好在这只有他一人瞧见,若是还有其他人在,恐怕那太监就真没那么容易逃过去了,毕竟她现在处于一个比较边缘的身份,又是后宫御厨,又是楚尧奚可能会迎娶的皇妃,闹出如此不雅之事,总要给外人有个交代才行。
竺米知道自己的言行举止都该有些收敛,不能再无所顾忌,可想到为了巴娥的事有所进展,就一时头脑发热不知分寸起来,好在身旁男子比她冷静,即使不明就里也早将情势掌握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了。
“反正就算我不说,你也已经猜到了吧?”
“所以你这么做果然是为了巴娥?”楚尧奚在看到夜行衣时也有过这种猜测,但很快就打消了念头,只是没想到还真被他给猜中,眼看着女子嘟嘴点头,他就忍不住想笑,“朕说过就算不特意帮他们,他们也会自己处理好的,而且你自己不也说过强人所难不好吗?”
“我又没强人所难,只是想在危急时刻制造那种增进情感的可能嘛……唉……不做了不做了,怎样都不顺,估计老天也不想让我这样做,让巴娥知道了也一定会怪我,我何必自讨没趣,走吧,比赛要开始了么,自己事要紧,我可不能输给龙依。”
见竺米似乎真放弃了那种想法,楚尧奚松口气,笑着伸过手将其拉起来,本想同她一起向蹴鞠场走去,却被竺米挡住,“停,我先过去,你随后跟你那些太监宫女再去,若是让那些秀女看到,我还不成眼中钉了。”
楚尧奚不置可否的耸耸肩笑道,“你与朕的关系估计全天下都知道了,就差没给你名正言顺的名分,同朕一同前往又有何妨?”
“就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才会招惹是非啊,你是没什么,那些秀女可不这么想,在这都能瞧见他们俯首弄姿的样,没看龙依那表情,比这天还阴。”
“呵呵,你怎么说怎么有理,随你好了。”楚尧奚也不做勉强,这女子很明显还在为自己红娘做失败的事而懊恼着,若是再说些不顺的话,估计这小猫就得炸毛动怒了。
竺米对男子吐吐舌头,转身气闷的走着,刚越过树丛走到球场边缘,随着一阵呼声,再看过去,黑漆漆的球影就直向她这冲过来,这次不比上一次的缓慢,很明显力道十足的一球,若是被打到指不定疼成什么样,竺米本想躲过去,奈何刚刚耗了太多力气,根本没那反应,楚尧奚又与她隔着树丛的距离,就算飞身过来也已经晚了。
不是吧,这么背,我出门看黄历了啊。
心里活动虽快,可终究敌不过那球,竺米的脑门硬生生就挨了一记,疼的她直栽在地上。
“唔……要不要这么倒霉啊。我被蹴鞠讨厌了?”嘴里抱怨着,竺米捂着头只觉得头晕目眩,看着场内向自己走过来的人都是模糊的双影,身后急迫的声音比平时更有种幻听的感觉。
楚尧奚最先来到竺米身边,检视女子的伤势,见只是红肿并未流血才放松的扶起对方使其靠在自己怀里,关切的问道,“还好吗?有何异样感觉?朕叫太医给你看看。”
蹴鞠场那边原本防范比赛受伤而候场的太医也已经来到二人面前,龙修更是推开围观的几个人走上前,“有没有怎样?喊你躲开你也听不到,本王的球岂是你能承受的。”
龙修原本在场上同本国的人热身,不想一个高难度的飞球越过球门飞的更远,更想不到的是这女子偏偏此时向着这方向过来,心不在焉根本没听见他的声音,这责任多半也在自己身上,不免担忧的探视,却见楚尧奚在她身旁,才止了更加上前的冲动,冷声询问着。
竺米捂着头,一脸哀怨的抬眸,又是挫败的开口,“是你的球啊,你果然是对我有气借机报复吧。”她口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果然是想用极端方法让舒睿对巴娥产生怜爱再恋爱的计划遭到老天的反对降罪了吧,可她都说放弃了还上演这么一出。
“哼,你这出场还真是出彩啊,若那些女人也像你这般,说不定都能引起尧奚的注意了。”
“是啊是啊,给你幸灾乐祸的机会你就尽情笑吧。”撇嘴望着斜眼睨她的龙依,竺米自暴自弃的反驳,还带着示威的心理故意向楚尧奚怀里靠了靠,惹得对方一阵闷哼。
见女子还有精神与旁人斗嘴又感受着她的动作,楚尧奚无奈弯着嘴角,摸着她手边露出的红肿心疼的问,“让太医给你上药,你去和巴娥他们坐一起。”
“欸?这是不让我上场比赛了吗?楚尧奚,我没事,你让我参加,事后我给你做油泼面和炒凉粉,外加豆沙水晶饼,如何?如何?我真没事。”
“都这样了还比什么?站都站不稳了,乖乖听皇兄的跟我过去吧。”巴娥眼见女子额上的伤并不算轻,不容分说,担忧的拉着她就往看座上走回去,身后楚尧奚示意太医跟上,才转身看向蹙眉的龙修。
“她的伤你不必自责,那是她自己不小心。”
“哼,本王何须自责。”对于楚尧奚主外式的言词,龙修心里暗自不悦,这是在摆明他未婚夫的身份么,哼,无聊。“不过如此,当初的赌约可就有差了。”
“无妨,朕都会给她赢回来。”
眯眼回视楚尧奚的自信,龙修背手捏紧双拳,咬牙压低声音挑衅道,“你最好能说到做到,否则就无趣了,既然竺米无法上场,那龙依也无对手可言。”
“等等,为何?我不同意,你们俩的赌我不管,我与她的可不能算了,我看她精神的很,完全可以出赛。”龙依眼见着楚尧奚对竺米的关心,自然不是滋味,虽不想跟那些窃窃私语的秀女们一样斤斤计较,但忍不住还是争些名誉。
“不必担心,朕让巴娥代替竺米,你与她当初说的依然有效。”
听着楚尧奚早已想好的对策,龙依眼神暗下来,心里莫名痛着,她眼里的男子似乎变了,不知何时起变得许多事都不再沉默,更果断,更积极,这是那女子引出的他本来面目吗?
“尧奚,你就这样护着她?不想她受伤?”球场上的磕磕撞撞在所难免,他恐怕早就想好不让那女子上场了,就算没有龙修这事件,也依然会做如此决断吧,呵,真是好笑啊,他又无形中在众人面前,宣示了那女子不容撼动的地位,真是好笑的心计啊。
“朕只就事论事。”凝着龙依的神色,楚尧奚淡着声音回答,复又加上一句,“龙依,之前的事朕还未曾谢过你。”
“谢我?谢我什么……啊,那个么,没什么,只是想那么做。”龙依自是知道楚尧奚说的谢意是指她将竺米的去向告知于他,可这又算得什么,他终究没把她放在心里,“好啊,就让巴娥来替她吧,反正不论如何,本宫都不可能会输的,龙修,听见了吗?不能输,可别连累本宫。”
面对龙依突变的态度,龙修只是了然的垂首片刻,再抬头时依旧是一副不屑的孤傲样子,“哼,那话本王说才是……楚尧奚,最好不要让本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