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变得冷酷,楚烟络嘴角噙着冷笑目送雪嫣颓然离去,等到这阴闭的地方再没有传来脚步的回响她才松下了脸上所有的伪装。手指狠狠插入凌乱的稻草,突然间又是那么想家,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有如此想回去的愿望,她本以为自己早习惯了这个世界的生活。
可是习惯了以后又怎样呢,她以为她得到了爱情,可是她最终只是个替代品,她以为她至少还有友情,可是友情又背叛了她,事到如今,她还剩下了什么。
仅仅半年而已,命运把她想要的都送给了她,然后又彻底拿去,留下的只是悲凉。
“烟络……”
恍惚间仿佛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可是她睁不开眼,朦朦胧胧辨认出一袭黑衣,向自己伸出了手,锋利的嘴角微微扯开。
“烟络,该回来了……”
一股凉气通便全身,楚烟络猛地起身,周围依然是那堆凌乱的稻草。
只是个梦而已,她扶了扶额头无声地笑,又是半年前那个离奇的梦,可是只怕再也见不到梦里的那袭黑衣了。
一夜工夫,楚烟络行刺步延风未遂的事传遍了整个青国,步延风并没有阻止流言四散的打算,就连宫人们讨论事情背后的可笑时也没有制止。热衷传播消息的人像是得到了鼓舞,王妃为了在雪崩中遇难的男人而刺杀青王的丑闻又迅速传入了青国邻边的诸侯国。
然而楚烟络也不知为何被从牢房中放了出来,最终软禁在她的潇湘园内。
再没有人愿意踏入她的宫殿,潇湘园外又有侍卫昼夜不歇的看守,她很快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大雪停了,冬季的阳光撒在一地白雪上,气温再度下降。
这一次连手炉也没有了,整个潇湘园就像一个冰窖,楚烟络懒懒斜倚在床上,背后胡乱垫了个青花弹墨引枕,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楚姐姐!”
完全没有听到门外的脚步,房门猛然被推开,雪嫣站在门口神色紧张,又迅速关了房门,白净的双颊因跑得太过激烈而泛起了潮红。她微微喘着气,有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快跑吧,延风他决定今晚赐你毒酒……”
“跑?你说能跑哪去。”没有等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楚烟络冷冷打断了雪嫣的话头,“外头这么多侍卫守着,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么?”
雪嫣的脸色白了几分:“我已经替你都支开了……”
“你觉得我现在能穿越整个王宫跑回洛襄么?”楚烟络转过头去看她,脸色苍白得不像个活人,“雪嫣,我说过你不用管我,究竟要我怎样才能让你彻底死心呢?自从上次被兰凤仪刺杀以后,我似乎就病入膏肓了,即使步延风不用毒酒赐死我,我也活不过这个冬天。”
语气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仿佛说的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一个人。
“不会的,我那儿还有朵天山雪莲,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步延风对你很好,你不必为了我和他闹翻。”眼中的光有如一潭死水,再也不见了当初在天香坊时的光彩,“反正……我迟早会离开这个世界的,到时你将再也找不到我。”
“……这是什么意思?”
楚烟络轻轻摇头,却是转了话题:“找到他了么?”
“他?”雪嫣微微一怔,随即摇头,“没有,倒是发现了几十名遇难的青国人。”
雪嫣抿了抿双唇,终于没有告诉她还发现了一地暗红的血迹。
第十天,南宫朔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楚烟络微微叹了口气,应该高兴才是,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还活着?
他一定还活着,只是因为什么事情而没有回来。
还想说什么其它的话,房外传来“哗啦”一声,好像是所有潜伏的人都落到了地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楚烟络不顾雪嫣的阻拦拉开房门,明晃晃的白雪中她看见了南宫朔的背影,还有一圈刀剑出鞘的青国武士。
画面在楚烟络眼中定格,她觉得有些晕眩,难以置信,他竟会来找寻自己。
“我就知道你会来。”不顾剑拔弩张的气氛,步延风悠悠从人群中踱出,志在必得。
南宫朔的手中新换了柄长枪,凌乱的散发被玉簪束起,只是脸上的疤痕难以消除。
原来这便是步延风的目的。
楚烟络站在门口,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少女的目光全部投到了南宫朔的身上。趁着南宫朔还相信自己是他的妻子,用自己为饵来钓他上钩。
于是所有的一切都有了逻辑可言,面对淬了剧毒的暗器尚能如此沉着地拔剑抵挡,只怕燕子镖飞来的路线早已被他演练了上千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只是为了将突然失控的南宫朔诱回他的剧本。
所以他才会不顾丑闻的传播,他知道楚烟络落难的消息迟早会传入南宫朔的耳中。
武士们将南宫朔团团围住,森寒的刃尖全部对着他的心口。
“朔……”颤抖着唤出这日思夜想的名字,楚烟络想要上前握住他的手,一直背对着她的两名侍卫却用双戟挡住了她的去路。少女再也顾不得这么多,拼命摇晃着戟柄,然而凭她的力气又如何掰得过两名侍卫的臂力?
南宫朔侧过身来,目光落在楚烟络的身上,冰冷的眼神瞬间温柔:“别怕。”
心中的坚冰碎了一地,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她再也不想抑制此时的情绪,一任清泪滑落。
“林漠,我对你不薄,你又为何要去帮劫走燕王的南宫浅痕?”步延风轻轻勾着嘴角,谎言在他口中说得顺其自然,仿佛他告诉南宫朔的才是真相。
长枪在年轻人的胸前亘起防御,南宫朔的回答不带任何感情:“我是胤朝人。”
“看来楚烟络告诉了你不少嘛。”步延风的脸上满是嘲讽,唇边的笑意更浓,“不知她有没有告诉你,其实她并不是你那什么未过门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