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九岁的宋晓雨慢慢睁开自己的双眼,在他妈妈紧紧护着他的怀抱中,他透过那双满是血痕的胳膊,眼前看到的是密集交错着的狼藉。
血液在肆意的流淌,流进他的眼里,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一眨不眨······
救护车呜呜呜的开来,宋晓雨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感官。
他听不到,看不到,感受不到,任由医护人员,救助人员怎么呼唤,他仍旧怔然的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
宋晓雨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身体发冷,他攥紧拳头,睡前自己包扎好的伤口,又溢出血来。
天还黑着,他起身,喝了口水,轻步走到林青青的房门外,小心推开已经坏了的房门。
见林青青露着半个脑袋,已经安稳的睡下,这一夜,她累了,睡得安稳。
宋晓雨把她的被子捻好,使她整个脑袋露了出来,他俯下身子,看着林青青安稳的睡颜,心里安定下来。
宋晓雨走了,他总是要走的,他走的这天,林青青靠在门边,朝他挥手告别,笑得那么淡然。
林青青不知道宋晓雨是哪里人,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家,不知道他住在那里,林青青突然发觉,宋晓雨对于自己来说有太多的未知。
杭城某高档小区里的一幢小别墅,一位穿着朴素的阿姨正跟一个周岁左右的小孩子,在客厅的婴儿垫上玩玩具。
这是宋晓雨姑姑与姑父的家,自他父母离世后,他的姑姑就把他接了过来,家里还有一个大他八岁的姐姐,因为姑姑、姑父平时特别忙,所以在他小时候,陪伴在他身边的就是这个姐姐,还有家里的阿姨。
这个时候,客厅的电话忽然响了,那阿姨目光不离孩子,过去接了电话。
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舒缓的声音:“刘姐,晓雨回来了吗?打他电话怎么没人接?”
“回来啦,回来啦。”
“那就行,张医生今天加班回不去,琳琳应该一会就到家了,我处理完手里事也马上回家了。”
“知道啦,晓雨今天回来,宋教授您又推掉了课吧。”
“哈哈哈,晓雨现在干嘛呢?跟辰辰玩呢?”
这刘姐听宋华问这个,皱了皱眉:“宋教授,听你问起来,我忽然觉得晓雨这次回来,有点奇怪,他回来,就说了声‘刘阿姨,我回来了。’然后回了他自己房间,一直没再见他出来了。”
宋华听她这么说,眉头不觉皱起来,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他回来的时候,表情怎么样啊?”
“哎呦,怎么说呢,也是笑着的,就是跟原来感觉不太一样,就跟,跟他初中刚要好的时候似的。”
“行,我知道了,你在家也留意着点,要不你就抱着辰辰去敲敲他的门看看……”宋华想想,又紧忙撤回这话:“算了,算了,你别抱着辰辰去找他了,你就留意这点就行,别吵他,等琳琳回来,我先给张医生打个电话。”
“行,宋教授你放心。”
宋华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播出电话,一边从椅子上起来,拿了外套和手包就往停车场走:“喂,张帆,晓雨可能有点情况,你跟小王说下,我现在就去你们医院接小王一起回去看看。”
张帆,宋晓雨的姑父,某院骨科主治医生。
宋华,宋晓雨的姑姑,医学院妇产科教授。
张琳琳,宋晓雨的姐姐,西药药师。
他姑姑姑父家,就像是医学世家,姐夫陈昊本来跟姑父一个医院,是中药部的药剂师,入赘娶了张琳琳后,他们夫妻俩就一起开了家药店。
刘阿姨,家里的保姆,至少干了十年了,因为宋晓雨刚进这个家门时,刘阿姨就已经在了。
小王,全名王伟,三十多岁的中年男性,原本在宋华所在的学校读医学心理学,后来毕业以后,进了张帆所在的医院当心理医生,入职已经近十五年了。
宋晓雨属于他入职后接的第一个因受重大刺激而陷入焦躁与自我封闭不定时轮换的精神障碍案例。
宋华开车到张帆医院门口,就看见张帆已经带着王伟在门口等了,她急急下了车,走过去:“小王啊!晓雨这次回来好像有点怪。”
“嗯,宋教授你放心,晓雨已经走出来八年了,除非重大变故,否则他不可能轻易陷回去。”王伟见宋华一脸的急色,出声宽慰。
这时候张帆也出了口,声音低沉浑厚,与他一身白衣,渐白的头发十分相称:“你放心,没事的,让小王先跟你回去,我还有几个病人看完,马上就回去。”说着拍了拍宋华的肩膀。
宋华抓着张帆的手,点点头,随即招呼着王伟上车,一路往家赶去。
此时张琳琳跟陈昊已经到了家,小辰辰转过头,看见他爸爸妈妈回来,张开胳膊,踉跄的迎上去,奶声奶气的叫着:“爸爸,妈妈。”
张琳琳趴到婴儿垫上,凑过去亲了小辰辰一口:“你先跟爸爸玩啊。”
陈昊笑着抱起小辰辰:“舅舅回来了是吧。”
这时张琳琳已经笑着朝对面的刘姨问道:“刘姨,晓雨人呢?”
“房间里呢。”刘姨说着面上有丝急色:“晓雨这次回来有点奇怪啊,回了房间就没出来了。”
张琳琳听刘姨这么说,不觉皱了皱眉毛。
陈昊见张琳琳面上表情不好,走到她身侧,问道:“怎么了?”
张琳琳转头看着他,摸摸小辰辰的小脸:“没事,我上去看看。”
陈昊点点头,抱着小辰辰看着张琳琳一步步走上楼去,转眼看见刘姨眼里的急色,知道晓雨肯定出了些事情,将小辰辰放回婴儿垫上,轻声对他说着:“你先玩会玩具啊,爸爸一会再过来陪你玩。”说着也轻步往楼上去。
小辰辰倒是乖巧,不吵不闹的又自己玩起玩具,大眼睛时不时的看向楼梯。
张琳琳轻轻叩响宋晓雨的房门,唤了声“晓雨。”
推门进了屋。
宋晓雨将眼神从窗外移向门旁,卧在床上的身子坐直:“姐,你回来啦。”
“嗯,你呆在房间干嘛?下来一起玩吧。”张琳琳脸上笑的柔和。
宋晓雨轻轻摇了摇头:“不了,我刚回来有点累,想先休息会。”
“行吧,那你先休息着。”张琳琳笑着出了门,缓缓关上宋晓雨的房门,随着房门的关闭,宋晓雨的样子也在张琳琳的眼里慢慢减少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