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雨知道,林青青现在已经处于不管不顾的状态了,但他还是怕自己的莽撞吓到已经崩溃了的林青青,尽量维持着自己声音的稳定柔和:“林青青,我砸门了啊。”说着使劲砸起门锁。
天知道宋晓雨内心低吼了多少声的‘该死!’,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恨这个门锁,林青青从来都不是会锁门的人,可这次她锁门了,她是准备好了一切。
余阳那人说的果真没错,不要碰上崩溃了的林青青,如果碰上了,千万不能离开,她说自己没怀求死的心,但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剩下的就是她自己内心的争斗了,她会哭,会痛哭,谁也不知道哭过后,赢得到底是百无聊赖的生还是一直诱惑她的死,所以,不能离开,绝不能。
‘但她不会在有人的时候崩溃,她肯定会熬着,但她总会熬不下去,人在会让她在清醒后,深深的责备自己,好在,好在她不是常常崩溃,一年最多一次。’
宋晓雨不明白,不理解,甚至有些怨恨了,刘芸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怎么能那么的轻松,怎么还能带着调侃!
宋晓雨亲自体验到了以后,才明白,这不仅仅是死亡的压抑,更像是趋近死亡的味道,那么近,那么近,那么可怕,那么骇人。
宋晓雨手已经红肿,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砸了多久,手里忽然一阵撕痛,他感觉到血液流了出来,但他仍旧没有停下。
他知道,他不能停,只听哐的一声,门开了,他像是得到了救赎。
宋晓雨冲进昏暗的房间,跌跌撞撞奔到床边,见一大团被子裹着颤抖的人,紧靠着床,坐在地上。
宋晓雨用力拉开被子,丢回床上,跪在林青青旁边,死命的抱着她,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声音,宋晓雨想说的话,都梗在喉咙吐不出去,只死命的抱着她。
谁都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像是生,那样短暂,像是死,那样漫长。
林青青从崩溃中回来,宋晓雨从慌乱中镇定,她的身子还在颤动,他的臂膀还在用力。
先出现的是颤抖着的微弱声音:“对不起。”
“没事,没关系。”宋晓雨紧紧抱着林青青,一个劲的摇头。
林青青现在已经分不清是自己在发抖还是宋晓雨在发抖了,她慢慢伸出胳膊,环住宋晓雨,她只想放肆这么一次,只想拥有这么一次,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卑鄙,可是她又舍不得放开。
“你为什么这样?”宋晓雨抱着她,更紧的抱着她。
“对不起,对不起。”林青青一直轻声重复着这三个字。
林青青知道,人不该贪得无厌,她松了手,想要起身离开宋晓雨的怀抱,却又被宋晓雨抱得更紧。
林青青有一瞬间的慌乱,她不知道,宋晓雨只是想要掩盖他无助的双眼,流泪的样子。
在这黑暗中,在这拥抱里,谁都有谁各自不堪的过往······
林青青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拍拍宋晓雨微微颤抖的身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想这样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宋晓雨一直觉得自己看不懂林青青,直到现在他才明白。
无论是ABCD那种状态的林青青,都是那么简单,简单的纯真,简单的沉郁,简单的兴奋,简单的崩溃,可正是因为简单,所以才显得每一个她都那么的浓墨重彩。
单纯的时候让人觉得惭愧,沉郁的时候让人觉得怜惜,兴奋的时候又那么的感染人,而崩溃的时候让人压抑。
这就是她,简单而浓郁的她。宋晓雨知道,令他体验到死亡的压抑感,并不是林青青的本意,她只是控制不住了。
林青青崩溃的没有缘由,甚至于每次都让自己不知所措,由莫名的悲伤到莫名的无助,最后变成莫名的绝望。
一切都是这么莫名,如果有一丝缘由可循,她也不会让自己走到崩溃的地步。
这一次的崩溃,也让人那么无措,可里面却掺杂一些思绪,一些深切的思绪,一种彻骨铭心的痛楚。
或许是因为宋晓雨马上要走了;或许是因为她那颗跳动的心被自己拼命按耐着;或许这次的崩溃,是对自己那即将彻底死亡的,心的祭奠。
宋晓雨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收回眼泪,将林青青从自己的怀抱里放出,对她笑了,在月光下,毫无保留的笑着:“行啦,洗个澡放松一下。”说着,拍了拍林青青的小脑袋。
林青青哭的浑身是汗,听宋晓雨这么说,点点头,仍旧柔柔的说了声:“对不起。”
宋晓雨笑着摇头:“傻不傻啊,有什么对不起的,行啦,睡一觉就全好了。”
林青青听宋晓雨这么说,认真地点头。
“那我就先出去了,你一个人可以吗?”
“嗯,可以的。”
宋晓雨笑着又抱了抱林青青:“乖啊。”说着起身出了门,带上门把已经坏了的门,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在关上自己房门的那一刻,笑意消失,整个人靠着门,瘫坐在地上,一直藏着的手,无力的垂耷在身旁,伤口的血点点滴滴的落到地上,他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极度恐慌的双眼······
林青青始终没有开灯,在黑暗里洗漱,洗了好漫长的一个澡,那么认真,那么缓慢,喷头淋出的水混着源源不断的泪水,流遍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她躺在床上,将自己整个蒙起来,辗转难眠。
这一夜,宋晓雨做了噩梦,那个久远而熟悉的噩梦,那个长伴了自己三年的噩梦,又复水重来······
在梦里,在汽车的密闭空间里,九岁的宋晓雨被妈妈揽着坐在汽车后座,他的父母在争吵,激烈的争吵。
妈妈的手已经气得发抖,爸爸的车也越开越快。
宋晓雨很慌,很慌,这种恐慌是前所未有的。
是因为快速驾驶的汽车?因为妈妈气得颤动的身子?还是因为车里一直不曾间断的争吵?或许是因为这所有的一切吧!
车祸就在一瞬间发生,谁也没有来得及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