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自私的我
“我在这里等你,你去吧。”周助笑得温柔。
“好耶!”我似乎已经忘却了在前一个小时里所受的所有伤痛,都是立海大给的。
我轻轻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他惊讶的目光。
“幸村。”我简单的打招呼道。
“你怎么会来,今天……”紫眸中映射出喜悦的光芒。
“恩,”我知道他指什么,却仍旧微笑,“我说过,你的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恩,是啊,成功了呢……”
他垂下眼帘,却瞥见我右手上的白色绷带,一瞬间的刺眼。
“你的手,怎么了?”幸村皱眉,担心道。
“呵呵,这是拜你们立海大的伊藤芷月所赐呢。”我语调不爽,我接受她,并不代表她加诸给我的伤痛我不记得。
“是吗……”他的笑,开始勉强起来,原来立海大的部员也有这样出手不羁的时候呢,看来有必要整顿网球部的风气了呢。
“唔……”我犹豫着。
他饶有兴致地挑眉看我。
我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紫色礼盒,递给他。
“这是我做的风铃,他们说,风铃有祝福的意思,我就做了一个……”我小小声地说道,表情有些纠结,这毕竟是我第一次给男生送礼物啊!
但是,人家是病人,不要紧吧?
我笑得有些腼腆。
幸村打开盒子,拿出风铃。
“很漂亮呢。”他丝毫不吝啬的赞美道。
“真的吗?”嘿嘿,这可是我做了一晚上的啊……
“真的。”我看着我,笑了起来,笑得单纯,我看着看着都不由得滞住了呼吸。
“咳,”他轻微的咳嗽声把我的意识拉了回来,“谢谢你的风铃。”
幸村微笑,我感觉我开始有点承受不住了……这个男生,能别笑得比不二还漂亮吗?
在幸村近乎妖孽般的微笑之下,终于我逃也似的跑出了病房。
幸村在病床上,笑得无奈。
视线转回手中的风铃。
是祝福吗?
可是,小诺,你不知道。
风铃还有一个含义是:思念、喜欢。
幸村伫立在窗前,指尖轻轻掠过风铃,风铃随着风的轻抚,发出清脆的响声。
呵呵,小诺,很可爱呢。
风铃清脆却略显单薄的响声,在孤寂的内心掀起一圈圈涟漪,越来越大。
“不二同学,有人找。”
我无奈地撑开眼皮,叹口气。
谁啊?
我站在教室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单薄身影。
“我们聊聊,好吗?”铃木弯着腰,向我请求着。
我揉揉眉心,没有拒绝,天晓得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我跟上她的脚步,走出教学楼。
楼梯的转角处,不安开始蔓延。
教学楼后一处池塘。
“有什么话赶紧说,我很困。”铃木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
“宫本上次在广播室里对全校讲的话,是你和她的约定吗?”她轻声开口询问道。
“吓?宫本?”广播……
我恍然大悟的点头,“是啊,她答应了的。”
“你……”她的声音似乎带了一丝颤抖,却没有说话。
当她再次抬头的时刻,我被她眸中前所未有的恨意和阴狠毒辣吓得后退了半步。
“凭什么只有你可以!你知不知道姐姐因为和你的约定被家族长辈惩罚送到澳大利亚!因为你姐姐再也不能见到不二sama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凭什么让姐姐受到这样的惩罚!我要杀了你!”她冰凉的手指攀上我的脖颈,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死死扼住我的咽喉。
“啊……咳……”我无力地呼吸,拼命的挣扎着,我不管不顾的推开她掐得死死的双手,却怎么也推不开,我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呼吸在一点点变弱,意识在一点点模糊。
我不能就这样被掐死啊!求生的意志再一次爆发出来,我拼尽全力推开她的手,手脚并用的挣扎,我无意一脚踢到了她的肚子,铃木芝子痛呼一声松开了手,我努力地喘气,理顺呼吸。
“你在干……什么。”我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全身像被卡车碾过一般瘫软。
“我要杀了你!”她再一次扑过来,我没防备的后退,被一块凸出的石块绊倒,失去重心地向后仰去。
“啊!”“哗啦……”哗然而起的水声掩盖住了我的尖叫,而铃木站在离我掉入水中的地方不过三米之遥,却一脸茫然地看着在水中拼命挣扎的我,突然一脸惊恐的跑开。
我在水中的动作越来越无力,明明不过一米多深的水池,却犹如这世上最最艰难的距离,把我隔绝在了空气之外。
我从小就有怕水的怪癖,一旦沉入水中,便是到了与死亡最近的距离。
我不敢挣扎,不敢努力地向上游,我潜意识里是放纵自己沉入池塘底部的。
所以,我从来没有学习过游泳,爸爸妈妈也从不让我接近池塘和湖一类的地方,怕我一旦失足再救上来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所以,长了这么大,我还没有看过海的样子。
我记得,月扶和我说过,她看到的海,是无边无际的蔚蓝,海风吹过来,清凉又怡人。
虽然是那么简单的几句话,却让我神往了很久。
我承认,我害怕自己的挣扎最终的结果实最徒劳的困兽之斗。
我承认,我害怕水的接近只是因为我害怕一个比水还温柔的人用他最平常的方式对待我。
我承认,我从小到大用乖乖女的方式武装自己只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我比任何人都需要一个温暖的保护。
我害怕水的柔软,我害怕水随时可以遁入无形,消散于空气中。
所以我害怕水。
但我不怕下雨,我只是单单害怕一汪池水,一片海湖。
所以在这里,我的意识随着我的心一同沉入了黑暗的最深渊。
全身布满了冰凉的触感,不痛也不痒,却失去了呼吸。
最后的意识里,我被一个温暖的环保紧紧包裹着,很紧很紧……
很紧很紧……
好冷好冷……
周助,裕太……你们还没有跟我说过,你们到底讨不讨厌我?
如果不讨厌的话……那我就赢了,我做到了……
“请替我好好活着,一定要……”一个略带悲伤的声音在耳畔缓缓响起……
“那你呢?”我知道她是谁,我急急地想挽回她,可是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她却仿佛知道我要问什么似的,微微一笑。
悲伤的轮廓让我的心一瞬间被悲伤浸满。
“我过得很好……只是你,不是……”她想要解释什么,那本来就淡薄的身影忽然变得更淡了,最后化为无形。
我那一句‘不是什么……’就这样卡在心间,徘徊不去。
不是什么?
“阿嚏!”我的意识被鼻端的一阵痒意弄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醒了?”身旁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
“恩?”我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不二周助焦急又欣喜的脸色映入我的眼帘。
我伸出手,轻轻触上他的脸。
“我没事……”我好似安抚一个害怕之极的孩子,语调轻柔,宛若轻飘飘的羽毛,却没有落点。
“怎么会没事?你看你都发了一夜高烧了!”周助顺势握住我冰凉的指尖,表情由担心转为愤怒。
“你看我现在不是醒了吗?”我朝他安慰地一笑。
“现在,起床吃药,然后睡觉。”他的语调仍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好吧好吧,你这个哥哥也真是啰嗦。”我不情不愿地坐起身来,周助贴心地为我在身后垫上一个枕头。
我吃下药之后突然发现我的衣服被换了下来,是白色的睡衣。
“谁给我换的衣服?”据我所知,裕太在圣鲁道夫不可能在家,由美子姐姐出国了也不在家,我这里所谓的父母也一个个的偶尔回来……
周助弯起了眼睛,“不好意思呢,因为家里没人所以只好我给你换了,那么湿的衣服穿在身上不换下来不好……”我和谐地抽搐着脸颊,没有看见周助脸颊飞快地划过一丝红晕。
“好吧……”我乖乖地躺下来,又看向他,“你不去学校了吗?”
他的嗓音柔和,“不去了,你这只病猫不好好休息我在学校里也学不到什么。”
我安心的闭上眼,心里甜甜的。
果然哥哥最好啊。
不二温暖的目光包裹着床上开始再度入睡的少女,眸子里既有心疼又有不甘。
到底是谁,害得小诺掉进池水里?难道不知道小诺有怕水的怪癖?
已经安然入睡的我,并不知道出门在外的几位家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在纷纷赶回家,更不知道等我再度睁开眼,这个世界就要颠覆了……
“妈妈,你这是在干什么!小诺难道不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吗?为什么要赶走她!”不二愤怒的声音终于弄醒了我,药力让我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
“唔?周助,妈妈?你们在吵什么呀……”我揉揉朦胧的眼睛,坐起身来。
“妈妈……”周助语气无奈地唤道,可是妈妈仍然推开了不二阻拦的手,向我走过来。
看着她一步一步地逼近,我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熟悉的恐慌,是落水时的恐惧?还是面对卡车时的惊慌?
我又想起刚才梦见的少女,不是什么?
妈妈刚才说,要赶走我?我做什么了吗?
我惊惧地看着她走向我,眼底是浓浓的憎恨和鄙夷。
“你不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说白了你不是不二家的人,也不是我的女儿!”她逼视着我,让我的恐惧,无处可逃。
无处可逃。
我不是……周助的妹妹?原来,夏诺,你早就知道的是这个?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个?
原来,我不姓不二……
“妈!”周助冲上来拉开妈妈,冰蓝色的眸子里溢满愤怒。
“小诺什么都没做不是吗!为什么要赶走她!”
我茫然地看着周助在我面前和妈妈大吵一架,忍不住伸出手拉了拉他衬衫的衣角。
周助却只是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妈妈的神色恢复平静,那素颜的面孔泛着淡淡的光芒。
“周助,织田要回来了。”她轻轻启唇,缓缓吐出这句话,便轻轻抚开周助的手,走出了我的房间。
我又看了看这个我住了一个多月的房间,虽然经过我的改变已经变成了以暖色为主调的小房间,心里满是不舍。
我算是听懂了妈妈的意思。
或许此刻,我应该称她为不二妈妈吧?
但是,我真的,一点都不难过,真的。
或许是因为,其实夏诺早就知道了吧,那句话想要表达的也是这个。
可惜呢,如果不二妈妈想要把我扫地出门,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还破坏了你在夏诺心中向来美好的形象。
只是,明明与我无关不是吗?
为什么,心还是在痛……我在不舍什么?是裕太,是周助?是由美子?还是我来到这里以后根本没有说上十句话的所谓养父养母?
我不知道了,这一切,本就不在我的预料之中。
直到我彻底清醒了,我也才从周助那里得知一切始末。
我不是不二夫妇的亲生女儿,只是他们一时心软收养的孩子,也就是说,我是个弃婴。
而织田,是周助的未婚妻,全名织田若依,听名字就是一个气质娴静的女孩,怪不得深得不二妈妈的重视。
就在织田出国留学三年后,她以要与周助订婚的理由回归日本,日期就在三天以后。
理所当然地住进不二家,所以要把我这个无关人员赶走也是顺理成章的。
听到这完整的一切,我的脸上没有一丝愤怒,不甘或者不情愿。
我只是默默的走回我依恋的小房间里,坐在床上一个人冥想。
如果,在我的世界里,我那么温柔的妈妈告诉我我不是她的女儿,我想我会疯掉的吧。
可是,当同样情况摆在我面前时,我却前所未有的镇定。
仿佛,这一切,真的与我无关。
连周助都一脸担心,我却淡然一笑,然后告诉他,我没事。
周助,是不是当我踏出了这个家门,我们之间的交集会越来越少,最后淡去?
裕太,是不是以后我都在也没有机会告诉你我也可以是一个好姐姐?
由美子,是不是我永远都没有那个资格吃你做的饭,听你占卜了?
想着想着,我抱着床上的小熊,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落下,浸入被褥。
不是与我无关吗?为什么,心还是这么痛……为什么一发现自己要和他没有交集,心会这么痛!以前不只是兄妹吗?
默契的舞步,无言的安慰,温暖的鼓励,黑暗中都能找到对方的心有灵犀,为什么到最后都变幻成了一个个美丽而忧伤的泡沫,在我面前与空气融为一体,再找不到痕迹……
我把脸埋进小熊的颈窝,遮掩住自己的悲伤。
你真狠!
我整理好了一切,包括我的心情。
在昨天不二妈妈友好的告知了我一切以后,我没有再见过不二,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只是平静地用双眼,看待一切。
我无法忘记,在我濒死的时刻他给我这个世界上最强烈的温暖,就如同我第一眼看见他时便在难忘。
指尖轻轻拂过静静靠在墙壁边缘的棕色小熊,那是我无意在街上看见的,那是我一时冲动便买了下来摆在房间里,此刻竟成了他的代表物。
那就把回忆都丢了吧,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回忆。
我起身,毫不留恋走出房间,我身上没有一分钱,只有我在这里所有能够带走的死物。
我要替她保存好她的一切,不是我的,就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