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十一月末了。上海开始下起了连绵不断的寒雨。上帝在头顶用铅灰色的乌云把上海一整个包裹了起来,然后密密麻麻地开始浇灌。光线暗的让人心情抑郁,就算屋内的吊灯全部打开,也只能提供一篇更加寂寥的苍白色。
夏加楠的手机蓦地响起,正是他所说的那支专属热线。
“我说过,你迟早会打给我的。”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他还想当然的认为是连敏洁,言语中甚至都透露着自信。
可是,电话那头竟传来了男声,而且还是熟悉的声音。“哥,是我。你赶快回家,爸老毛病又犯了!”电话一头的夏加皓语气慌张,毫未露出一点破绽。
回家?一个多么温情而熟悉的字眼。可是没有了家的意义,这个字眼又显得多么孤独空旷。可如果他不回去,后果会是不敢想象的严重,倒不是因为父亲的生气,而是父亲的病。
夏家豪宅。屋内,气氛压抑,让人窒息。
夏加皓奉上一杯热茶。“爸,哥那么大个人了,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就当是给他一段时间好好考虑,迟早他会回来给你一个解释。”
夏年进紧锁的眉头仍是没得到一丝舒展,情绪依旧激动。“这个逆子,他最后赶紧给我滚回来,不然我就是出动整个上海的警察都要把他揪回来。”
“哐”夏家大门大打开。
夏加楠浑身被大雨淋了个透,就像刚被一盆水从头顶泼下来一样。湿透的衣裤以非常不适的姿态紧紧贴在身上,他踩在像湿透的海绵般的鞋子一步一步把自己往客厅拖去。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分不清身上是冰冷还是伤痛,更分不清他的心事在哭泣还是在滴血。
听闻响声的夏年进扭头,见到儿子那一刻激动的情绪更加的肆意迸发,“你。你这个不孝子。你还有脸回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极度生气,一杯滚烫的热茶立即向门口砸了过去。
夏加楠并没有丝毫闪躲,仍不忘关心父亲的身体,“爸,你的病?”夏年进捶胸顿足,大口喘着粗气,“我这把老骨头。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看来你还是没有原谅我,我承认这件事是我的错,要打要罚随你便,我绝不还手。”夏加楠原本的心高气傲,不到黄河不死心的那股劲早已在那场大雨中消失殆尽。他深知父亲的病况,一旦发作起来随时都会致命。
“哼,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上次的事我已经对你既往不咎,这次的事你让我的老脸往哪放?”
“罢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滚吧!”
夏连进说的那么轻而易举,仿佛血缘关系就可以被这般无情地切断。
听了这么绝情的话,夏加楠胸腔里翻腾着哽咽和刺痛,都被他用力的压进身体内部。像是月球上剧烈的陨石撞击,被真空阻隔之后,万籁俱寂,空洞无声。
本来是想缓和父子关系的,此时夏加皓见关系越弄越僵,忙一边安抚着父亲一边向哥哥使眼色,”爸,哥他回来了,也道歉了,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原谅他吧。”
“爸,我今天就要你一句实话,我这个儿子你是当着不要了?如果是的话,我会自动搬离这个家。”夏加楠表情冷冽,嘴角隐隐抽搐着。
势头越来越不对劲,夏加皓上前低诉,“哥,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爸这脾气搁谁那谁受不了,我们又不是不知道。况且你有错在先,你好好认错,他向来吃软不吃硬。”
夏年进颤抖着站起身子,带着一腔怒火与无可奈何,连声叹气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