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眸子一闪,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用前爪挠了挠脸上的毛,又睁大了眼睛反问道:“你开玩笑呢吧?我受伤了呀!就算没受伤,你认为以我现在的法力我能追得上天狼那家伙吗?”
它表情夸张,出口的话又是如此一半贬损了自己一半嘲弄了我,我不禁“扑哧”一声被逗的笑了出来。然后将脸稍稍往前凑了点,故作神秘的道:“你现在不用愁这些了,你的内丹,我能还给你了哦。你高不高兴啊?”
它闻言一愣,但好似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喜悦,只半眯着眼淡淡的道:“我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了,不用麻烦你来告诉我。”
“咦?你不是一天到晚都追着我要内丹的吗?怎么这会儿又如此淡定了?难不成……你是兴奋的过了头,在故作平静吗?”听它这样说,反而轮到我该睁大眼睛惊讶的份了。
它眼神一顿,又匆忙移开了去,避过我的探究,言辞闪烁的道:“我没有啊,我本来就平静好不好?再说了,我什么时候一天到晚追着你要内丹啦?真是不可理喻!”
我想了想,觉得它的话又甚有道理,便不解的道:“呀,没错,你这许久以来,真的没有催过我要内丹了呀。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忍得住的呀?”看到它躲避的眼神,我只道它是在害羞,便不想再逗弄它了。顿了顿,我就又笑着道:“张开嘴巴。”
它见我说的认真,忽然伸出两只前爪摇晃着扭捏道:“其实不需要这么着急,我暂时还不需要的。”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的吗?再说,你现在又有伤在身,正好可以靠内丹来疗伤调理啊!”这一次,我是真的不懂了,它这是什么意思啊?急了一年半多,忽然,又不急了,这……说不过去啊。
“我说不急就不急,说不需要就不需要,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啊?真是烦人!”我一逼,它反而倒急了,急的站起身来直晃悠,就是不看我,也不张嘴接丹。
看到它这样,我只好作罢,对它皱着眉头道:“好了,好了,你不急,你不需要!那等你什么时候想要了,再来找我取吧。这总行了吧?”唉呀,晃悠的,我眼都花了。可是……它这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小逸逸的内丹,已不完全是它的内丹了。因为我已将它融在了我的内丹之中,是我内丹组成的一部分了。我所说的还它内丹,则是将我体内的内丹分开一半给它而已。虽然这样会降低我的法力,但却让我很高兴,因为这样一来,它的法力就会比以前增强不少,而它成仙的机会也就更大了,岂不是就能早些如它成仙的愿了?可它此时竟然说,还不想要,这我就搞不懂了,这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摇摇头,还是想不通,心里烦扰,这琴也没办法弹下去了。想着,我按住了手中的弦,这么长时间,天狼的痛楚应该也好很多了,就让它自己先休息一下吧。
“别动,我来帮你疗伤。”我起身走到小逸逸身边,一把将它抱了起来,既然它现在还不愿收回内丹,那就让我来帮它疗伤吧。
小逸逸也不推辞,只乖顺的闭目按我内丹的走向运气吸纳,借内丹的力量调理气息,而且似乎比以前更温顺了些。
帮小逸逸疗完伤之后,已是近天亮时分了。
天狼还是没有醒来,看来它这次的伤并没有我和小逸逸想的那么乐观,因为它的体内还有许多被强行吸入的亡者魂灵,一旦它本身的力量衰退便会渐渐脱离掌控四处乱窜寻找出路,从而加重它自身的伤势,有害无利;而我掌中的火焰则为至纯之焰,又是在我怒气强盛时被激发而出的,自不可小觑。如此重上加重,天狼不死只怕也要脱层皮。
对于魂灵之类,我和小逸逸都不甚了解,除了与娥皇他们打过交道外,其它也极少有过接触,师父也从没有跟我讲解过,所以我也不清楚天狼伤的到底有多重,也不知道当下要怎么安置这些亡灵让它们安静下来。但是我知道,我们不能将天狼继续放置在此处,我们也不能再呆在这里耗下去。天就快亮了,这里万一有人经过,麻烦就大了。
可当我以平时抱小逸逸的方式去抱天狼时,只觉得手中突的一沉,忙又续上力气,却仍是感觉吃力。幸好我的气力已今非昔比,尚能受得住,但也免不了一阵抱怨:“噢,真沉啊!”小逸逸身材纤细小巧,身上又无半点肥肉,最多十斤来重而已,可是天狼,我已提加了好几倍的力气上来,却还是要比我预测的重很多呢:“这家伙,平时吃什么的呀,这么沉?”
本是随口一说,可心里却着实没来由的恶心了一番。小逸逸看了我一眼,没有答话。它吃什么的?我和小逸逸都心知肚明。吸人精血,食人魂魄,都只是它练功的必备因素,而平时用来填肚子的,只怕也是啖人肉身了,除此之外,我和小逸逸都不作他想。
强压住心头的恶心,我和小逸逸将天狼带至位于紫金山南端的紫霞洞中。用双掌施以真气帮它全身检查了一下,果然发现它的伤重之处并不在琵琶骨,而在于体内毒气反噬,内息紊乱,最终封住了心脉,导致血流不畅昏迷不醒。所幸这毒早已为它所熟悉,又一向控制得当,才没有发生什么更大的危险来,只是长此下去,怕也终将会危及它修行,甚至有可能让它修行尽毁,回天乏力呢。
于是,我和小逸逸简单商量了下,决定首先要做的就是为它稳定内息,祛除毒性,其他的后面再说。
经过一天一夜的连续奋战,我终于借助冰花芙蓉玉的灵力,再辅以我五成以上的内力助它祛毒平息成功,并彻底释放了被它困在体内的一众亡魂。
黑压压的一大片亡魂,正哀嚎着四处乱蹿,想要找寻出路觅得自由。有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有长发绕肩凄惋低泣的,也有表情木然随意冲撞的……但同样的浑身阴气密布怨气冲天,那不断暴涨的怨念和逐渐扩散的恶念,让我真真抖乎了一下。幸亏我早就将山洞边缘布下了结界设防,又在整个紫金山外布了另一层结界以防不测,两层结界滴水不漏,毫不留隙,我倒也算安心。要不然这要是跑了出去,我如何收拾得了?不要说全部跑了,就是跑出个三两个的,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啊。
现在的情形我虽还算能顶得住,但我毕竟也只剩下五成不到的功力,还是在冰花芙蓉玉的帮助之下才有此喜人业绩的,可想而知,天狼的毒到底毒性有多强,它体内亡魂的力量到底有多可怕,不容假想亦不敢假想。
这些亡魂,是被天狼吸光精血时一并吸入体内的,大多还是连身体一并被吞食的,所以怨气之重,自是无可想像的。但因为我体内有无业大师的正宗佛法精气所在,所以它们好像都很怕我,都以我为中心,让出了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圆地来。但怕归怕,试图靠近跃跃欲试的亡灵大有人在,前赴后继,却终究因为被佛气所慑或被佛法所伤,不敢近我的身。
我冷眼而视,虽很同情,但它们此时已完全不存在半丝意识,完全只以怨念支撑行为,只想要释放所有的怨气,而由怨念滋生出来的恶念也只会让它们四处攻击寻求发泄。所以,我只能将小逸逸和天狼紧紧护在我身旁,以免它们受到侵袭。
可这样也终是不得长久,我得尽快想办法让它们摆脱怨气去往阴司才行,否则为祸人间,又是祸事一大件。但是我设的结界里,因为以求坚固不止加强了防御,还加强了防干扰和隐匿功能,切断了一切与外界相通的所有信息,为了更加不让人察觉到,甚至扭曲了空间,从原有的空间里剔除出来而更好的隐藏了位置。如此的防范可谓结实又稳固,可不知道会不会也切断了与阴司的联系,能不能通往阴司之路呢?唉,我对阴司之事一窍不知,也不敢放松警惕卸下任何一丝防御,只得枉自伤神了。我如今的力量虽然比之前强悍许多,但也是新生不久,所以我并不能得心应手随心发挥,更无从评断其强悍程度,也只好听天由命了。也罢,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眼下我也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
正在聚精会神思考要怎样引渡亡魂归往阴司地府时,我眼前倏的冒出一些奇怪的梵文,是一种我从未见过却又隐约认识的文字。心下虽然奇怪,但也在不觉中被其牵引,积蓄法力全神贯入每个字体中。经过我法力的灌输,眼前的字体越现越大,越现越清晰,金芒闪耀,佛光四射,一个接着一个结成一个大圈围住我的全身,又融进我的心里。
我赶紧闭目凝神,右手平放膝上,左手下意识的结成青莲华手,口中紧随心意肃穆念出:“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不知不觉中,我沉浸在佛经里一念就是九天九夜。渐渐回复的清明让我的内心愈加宁静,周边那沉重的压抑已逐渐散尽复原,周围的幽怨气息也已全陪消散一空,整个山洞又是一片清静,异声全无。
我停住诵念,缓缓睁开双眼。只见所有亡魂都面色详和的端立近前,就连早已醒转的天狼也已恢复人形,正在盘膝闭目打坐,身上戾气全无。
我快慰的微微笑着,柔和的说道:“你们所受之苦已解,纠缠的怨气也已消散,今生种种恩怨情仇亦皆被遗忘,愿你们往生之后再好好结缘修福吧!须知,今生因果前世修,来世福祸今生做,一切要以善为念,切勿滋生恶念。切记,切记!”
说完,我拂手打开结界,又双手合十念起了往生咒,超度他们前去阴司转世投胎。当亡魂全部消失之际,我也虚脱的往后一仰,差点跌了过去,幸好身后有人及时将我托扶住了。
“谢谢!”我绽开一抹笑,轻声道谢。
“不用谢!”声音粗犷极具男子气概,当然也极陌生。
这不是小逸逸的声音,也不是天狼的声音,自然也不是我所听过的声音,那是谁?我巨诧异的回过头去。
一个相貌堂堂浓眉大眼的青年男子将我扶稳后,挥袍转到我面前笑着问道:“请问尊姓大名?”
这个男子身着暗紫色锦袍,魁伟不凡,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仪和霸气,说有王者风范也并不为过,然而眉宇间的豪爽又让他多了几分亲切,让人顿生好感。我好奇的打量着他,笑着接道:“青凝,你呢?”
一般情况下,我都会谨记师父的话,以“青凝”相告。可是当初见到从嘉时,也不知怎么就一口报出了原名给他,搞得现在总是怕从嘉误会我是故弄玄虚,所以跟他有关的人,我都会不用想的,就直接报出“虞青影”之名了。
来人歪头想了下,目光炯炯的问道:“神仙?”
我摇了摇头。
他顿了下,又接着问道:“妖怪?”
我又摇了摇头。摇头的瞬间,我忽然想起了当初紫霞初见至尊宝时问的话,于是我咧着嘴笑了起来。
他见我忽然笑了,不由愣了下,微微颔首道:“抱歉!”
“这句台词差了点!”说着,我又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笑的时候,我是扶着额头的了,因为突然感觉有些头晕,身体也乏力的很。
“台词?什么意思?是指本……我刚刚所说的话吗?”他好奇的眨了下眼睛,定定的看我。
我则怔了怔,暗叹:好有神气的一双眼睛啊!点点头,我突然想起来,他好像还没回答我他到底是谁呢,便换个方式问道:“你来这有事吗?找他?找它?还是找我?抑或这山洞本就是你的地盘?”我指了指略有薄怒的天狼,又指了指沉默观望的小逸逸,最后表情夸张的指了指自己,又再指向他的面前。
既然古代人都不太喜欢直接回答自己是谁的问题,那我总也不能问的太过直接啊,因为我记得天狼好像也是这样的,好像说出自己是谁就丢了自己的身份似的。其实哪有那么多身份可丢的呀?在我心中,人人平等,但也许这些有着些许身份的古代人就不这么想了,我也只好入乡随俗了。想着,我又看了眼天狼,他今天怎么这么安静的?
“噢,我姓韩,名擒虎,字子通。此番前来,并未特意要找谁,而是你念的大悲咒直诵入了地府,这九日九夜来,地府从未有过这么安静。而且,突然间有这许多受过超度的亡魂进入地府,我有些好奇,究竟是何人能有如此神通,便想过来一探。”他说话的时候,眉宇间那难以遮掩的威严越积越甚,帝王之气倾泻而出,漫延索绕其周身,泛着淡淡的金光,与一般人间的帝王有着明显的差别,很好辨认。
我站起身来,微微恭身抱拳道:“青凝参见阎王殿下,有失远迎,还望勿要见怪才是!”
阎王双手托起我,眼中已明显多了几分钦佩:“青凝公子,本王谢你还来不及呢,又何来见怪之理?只是不知,公子是如何得知本王亲驾的呢?”
我笑道:“阎王,你又何必客气,直接叫我青凝就好了。至于阎王问我的问题嘛,我倒想先问你一句话,不知可否一问?”
“哦?愿闻其详!”阎王负起双手,笑容很是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