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一弯新月已悄悄爬上柳梢,为朦胧的长安城又添抹了一道醉人的景色。
看着已有了八九分醉意的钟如风,王平忽道:“钟兄这回来到长安,可不要说只是来喝酒叙旧的吧?”
钟如风稍一沉默,轻叹道:“这次来到长安其实我也是出于无奈,我本有要事想请你带我去见一见卜善师叔,可偏巧你又为宇文轩所伤,这才没有急于开口。”
王平上下打量道:“你有要事要见卜善师叔?难道你受了暗伤或是中毒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钟如风白了王平一眼道:“你要是能看出来,我也不用千里迢迢的要去见卜善师叔了。”说着微微一顿才缓缓道:“其实中没中毒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王平古怪的看着钟如风道:“钟兄莫非说笑?连你自己都不清楚有没有中毒,你就要找我师叔,这事也太荒唐了吧!”吟雪铁蛋也好奇的看着钟如风,心想:钟伯伯不会喝多了吧?
钟如风满脸苦笑道:“这事其实一点都不荒唐,因为我不久前去了一趟忘忧谷!”
“益州,唐家!”王平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仔细的看了看钟如风,无奈道:“你还是自己重头说起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要知道师叔隐居之处可不是三天两天能到的!”
钟如风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才撇着嘴道:“这事其实不怪我,事情要从一月前说起。当时我正在南海一带办事,无意中听人说起几天前有人在海中打上来一只背上刻有天书的奇异海龟。据那见到的人描述,那海龟大如磨盘,且长有蛇身一样的尾巴。青黑色的龟背上部,平滑如理石,并刻有无数奇异的符文,犹如天书。当地之人均说这是神龟,纷纷烧香跪拜。如此奇异之物可是旷世难遇,既然让我遇上了自然要亲眼见上一见,能将其买下就更好了。哪知当我赶到时,那刻有天书的奇龟已被人高价买走,我一番打听之下才知道买走奇异海龟之人叫唐云,自称的是益州的商人,买下海龟是为了给母亲的八十大寿积福添禄。
听到钟如风说出唐云的名字,王平眉头微皱喃喃自语道:“唐家家主!”
钟如风接着道:“我听到是唐云就知道事情难办了。益州唐家是江湖中出名的难缠,要知道唐家的传承已有数百年之久,用毒之术更是出神入化。虽然唐家之人很低调,但江湖中却无人愿意轻易招惹。只是我对那刻有天书的海龟却一刻也难忘却,我并不想据为己有,只要让我仔仔细细的看看便可。于是我便鬼使神差的沿途追赶唐云一行人,大不了我光明正大的去求其一观,以唐云的家主身份或许能让我一看究竟也说不定。哪知我一直追到唐家的忘忧谷外也没见到唐云的影子,我怀疑唐云他们可能是取近道已回到了谷中,所以也趁夜间摸进了谷中。”
王平瞪了一眼钟如风,道:“钟兄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闻名江湖的忘忧谷你就随随便便的进去了!我真不知道是说你胆大妄为呢?还是愚蠢无知?”
钟如风嘿嘿笑道:“都说唐家的忘忧谷是龙潭虎穴,其实那都是江湖谣传。谷中清静幽雅,满是奇花异草,犹如世外桃源一般。我甚至连一只毒虫都没有见到。”
王平暗暗摇头,唐家的忘忧谷岂能是世外桃源,那幽静中说不定就隐藏着奇险。
钟如风道:“唐家的人口并不多,谷中的护卫也不严密,我一直摸到了谷中深处也没有被人发现,可就在经过一处偏僻的庭院时,我也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错,竟被在园中闲谈赏月的两个女人发现了。黑暗中看不太清面目却也看出是一老一少,年纪大的也不会超过六十,年少的只有二十左右。两人看到我后并未声张,只是问我因何来此、来此的目的?看到两人的从容自若和气度就知道必是唐家重要之人,很可能就是唐云的发妻和女儿,我知道唐家的人都不好惹,也不想相瞒,就将事情的前后说了一遍,并说明只是想仔细一观而已。哪知那老妇人闻言后竟一口道出我的来历,她还说:“闻言‘鬼见愁’纵掠天下,轻功独步江湖,果然胆色不凡。只是你虽然已表明来意,但是我儿唐云出外未归,那你就暂留在谷中。等唐云回来后,如真有此事,说明你心中坦荡还算老实,自然可以放你离去,如果你谎言相欺,那就休要怪我唐家不讲理,要留你在唐家奴役十年。”
王平听到这大惊,脱口道:“是唐云的母亲!唐花!!”
吟雪却双眼放光,低不可闻的喃喃道:“好霸气!”
钟如风苦笑道:“谁想到我的运气这么好,刚一进谷就见到了传说中的霸王花。对于传言中的唐家之花我自然是不敢动手,可我一生也经历无数的艰难绝境,又怎会束手待毙,况且凭借我的轻功,还真不信她可以留住我!所以我转身不战而逃。”
王平失笑道:“逃是对的,只要那老太婆没出手,以你的轻功唐家还真不见得能留住你!”
钟如风面上露出一种古怪之色道:“那老太婆看着我转身而逃并未追赶,倒是那身形高挑的少女追了上来。我自信轻功无人可及正暗自庆幸,哪知道那高挑少女的轻功诡异异常,速度之快竟与我不相上下,短时间内虽无法追上我,却始终紧紧地跟在身后。我们一追一逃转眼就出了庄院,这时身后的少女,口中突然发出一声清啸,山谷中来时的路上随着无数翅膀拍打之声,前方升起无数的黑影,我急切间也没看清究竟是什么?只知道一旦被拦截下来,片刻间唐家的人就会蜂拥而至,只有慌不择路的钻入一边的树林。岂知如此一来正好落入了唐家的圈套,那少女驱使无数的飞禽将我引入一处山坳,那里居然有一处奇门阵法,我被困在奇阵中一天一夜,才被赶来的唐云救出。
王平奇道:“怎会是唐云救你?”
“唐云自称刚回到家中不久,听母亲说起前晚发生之事,才知道钟如风被小妹引入谷中的‘困龙奇阵’,他不想无缘的树敌这才赶来相救。唐云说母亲一生行事霸道且最忌讳别人以谎言相欺,这才叫妹妹将我困住,现在他已回来了也弄清楚事实,既然是误会自然要放自己离去。同时唐云也说了那刻有符文的奇异海龟并不是为母亲而买,那样说只是为了遮人耳目。那奇龟是他为一个义兄收集的,已秘密派人送走了。”钟如风一口气把话说完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王平皱眉道:“事情虽因你的好奇而起,但唐家并未追究最后也算是澄清了,可你又为何说自己中毒了呢?”
钟如风郁闷的看着王平缓缓道:“是唐云亲口说的,同时他还告诉我,凡是擅自进入忘忧谷的人都会中一种无色无味的奇毒,这种奇毒是他母亲花费三十年的时间才培育出来的,叫做‘无忧之毒’。中了此毒后身体毫无异状与平常人无异,随着时间的加长中毒之人会在不知不觉中生出厌世的念头,最后无忧无虑的死去,这一过程不会超过一年的时间。而且此毒没有解药只能控制和不断的延缓。所以他让我每过半年就要回忘忧谷住上七天,好控制延缓无忧之毒的发作。”
王平摇摇头道:“世间怎会有如此诡异的奇毒,况且如果这种奇毒没有解药,那他们唐家之人又是如何能避免的?”
钟如风淡笑道:“我也曾这样问过唐云,你猜唐云怎么回答?”王平摇摇头。
钟如风摇头道:“你一定不会相信,唐云告诉我说,从三年前他母亲培育出这无忧之毒起,唐家人就已全都中毒了,从那时起唐家就封锁了整个忘忧谷,哪怕是出嫁的女儿回家探亲也不得进入谷中,只有一少部分人常住在谷外维持唐家的产业。当然唐家之人出门也不会在外超过半年的时间”
王平彻底傻眼了,看着钟如风平静的脸色良久才道:“钟兄是怀疑唐云所说的话,所以这才来找我,想去见见卜善师叔?”
钟如风点头道:“唐老太太是和卜善师叔同辈中人,况且也只有师叔的岐黄之术才能与之相提并论,如若连卜善师叔也看不出来,我也只有认命到唐家常住了。”
王平点点头道:“看来真要走上一趟了,只是我实在无法相信那唐老太太的想法,居然将整个忘忧谷变成绝地,如果她今生研制不出解药,那唐家岂不是要永远困居在谷中!”
吟雪在一旁听得非常仔细,心中对这位唐家传说中的老太太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时她眼放奇光的道:“真想见见这位老婆婆,她是如何下定的决心,这可不是简单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其中定然蕴藏玄机,只是无人可以猜透。倒是那无忧之毒其实钟伯伯不用担心,我在卜善爷爷那曾经看到过关于无忧之毒的记载,只是我那时匆匆的一略而过并未注意,卜爷爷应该知道的,说不定有办法呢!”
王平钟如风不禁眼中同时一亮,王平笑着对钟如风道:“吟雪在师叔那呆过一年的时间。小丫头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哟!”
钟如风笑道:“只要能弄明白是真是假就好,解不解都无所谓。我只是不想糊里糊涂的被人要挟,不明不白的死去。”
吟雪道:“钟伯伯糊里糊涂的中毒只是因那刻有符文的奇龟,但那奇龟到底被唐家家主送到哪去了?难道钟伯伯没问吗?”
钟如风眼中露出一丝奇色道:“唐云说起他义兄时推崇备至,不想我与他义兄也是旧识。那人叫袁天纲,益州本地人,也是前朝旧臣,大业年间坐过盐官令。此人虽有才学,但却痴迷与道家相理之术,无意于官场,天下大乱后便不知所终。没想到他如今又入朝为官,据说还甚得天子的器重。只是不知道他如何与唐家结识,唐云那奇龟正是送给他的。“
王平从未听过这人,倒是吟雪记住了袁天纲这个名字,在她想来此人即能得天子器重,那有时间问问二哥就知道了,只因她也对那刻有天书符文的奇龟充满好奇!”
吟雪同样对唐家的老太太也十分好奇,不禁又向王平和钟如风问起唐家之花的来历。
繁华的长安城,幽静的庭院中,自有那述说不尽的江湖传奇。(关于唐花的来历后文自会有详尽的衔接)
正是:南山秋色透琼楼,秦川一色月似钩。桂花香满长安路,江湖夜话几时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