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茶时间飞快,再转过前面的山坡就是城隍庙了。
这时吟雪却停了下来侧耳倾听,山坡那边竟有隐隐的琴音传来。琴音飘忽不定断断续续。吟雪心中奇怪,这一带怎会有人弹琴?心中存着疑问和一丝不安吟雪转过了山坡,果然琴音是从山上的城隍庙传下来的。这里已经可以看见上面的城隍庙,庙顶的琉璃瓦由于年代久远早已失去了光彩,看来能保持着遮风挡雨屹立不倒,已经是城隍爷显灵了。
随着越来越近,吟雪这时已经听出这是一首古曲《洪雨》。琴音如同倾盆大雨击打在心头,隐隐有掩盖一切的趋向。吟雪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气势磅礴,遮天连地的琴音。当吟雪终于来到山顶身前再无遮挡时,琴音已经如同滚滚洪流般铺面而来,不知是琴音还是山间的风吹拂起鬓角的长发,让人有一种面对山洪铺面的感觉。吟雪深通音律,知道面对这气势汹汹的音潮堵不如疏,只要顺着音律的意境,心随音动,自然就可以安然无恙。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其实这种心随音动、音动随心是一种很高的音律境界,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学会的,其中需要的是有足够的悟性与天赋。而吟雪天赋异秉早在九岁时就已经达到了这种境界。所以吟雪飞快的调整心境,顷刻间便心随音动的进入到古曲《洪雨》的意境。这就像哪怕海上的风浪再大,却对水中的鱼儿影响并不大。
吟雪看到庙前盘坐的两人,王平背靠在庙前的石柱上,十余丈外是一白衣人,膝上横着一漆黑的七弦古琴。吟雪仔细打量此人,只见他面白而无须、鼻若悬胆,如墨的剑眉斜插入鬓,眉下一双罕见的凤眼凛然生威,嘴角微翘间露出淡然的笑意,使整个人透出一种孤傲、霸道之气。那人看到吟雪时,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之色,似乎没想到来人竟是一小女孩,他还特意看了眼吟雪背后套着琴套的大琴。
白衣人冲吟雪微微一笑,看似和善的笑容,却透着一股冷酷之意。果然,两声低沉的钝音后,一声高昂的刺音飞出。仿佛是山洪中一块滚动的巨石突然砸在身上一般。吟雪被震得连退数步,胸腹当中奇热难忍,一股气憋在胸口难以吐出。这时胸前突有一股阴凉之气涌入心间,及时的化去了胸口的奇热。吟雪熟悉这股阴凉的感觉,正是大哥陆平送给自己的木剑。想不到那木剑还有这般功效。
就在吟雪暗自庆幸之时,他发现王平的身子一晃,随后脸色殷红,虽然被强行压下,但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鲜血,看来已经受了内伤。此时一声轻咦之声传入吟雪耳中,她发现那边的白衣人正惊异的看着自己,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吟雪没有理会白衣人眼中的惊异,在逐渐平缓的琴音中几步便来到王平身旁。看到此时王平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使得嘴角的鲜血更加醒目。她心中焦急不由转头冲白衣人大喊道:“别弹了,会死人的!”
白衣人看着吟雪,目光中闪动着莫名的神情,心中虽然十分好奇这个小姑娘为何会不惧自己的琴音,但是内心孤傲的他却不会出口相问。白衣人平静的道:“小姑娘你还是赶紧走吧!我和他之间的事需要一个了断。”说话间,抚琴的手已离开了古琴,琴音豁然而止。
吟雪睁大眼睛道:“你和王伯伯有仇?”
白衣人神情平静的望着两人,不在回答。
王平在琴音停下后,才吐出胸中翻腾的一口浊气,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苦笑道:“吟雪你还是离开这吧!宇文轩要杀人,向来就不问理由,只凭喜好。”
白衣宇文轩凤目中闪过一道精光道:“你是说我滥杀无辜?”
吟雪看到宇文轩眼中的精光心中一紧,她明显感到了那一缕杀意。
王平不为所动道:“滥杀无辜倒不至于,但却是非不分。”
宇文轩露出一丝孤傲的嘲笑道:“是非不分又如何!天下的是与非、对与错、正与邪,你真的能分清吗?教化礼法全是狗屁不通的穷酸腐儒编出来欺诈世人的,真正的掌权者在意过是非对错吗?哼!我自唯心、我自唯我,正邪不分又如何?”
吟雪听得眼中放光,不禁开口叫好,“好一个我自唯心、我自唯我,正邪不分又如何!”
王平自认巧言善变却被宇文轩问的一时无语,张口结舌好半天才苦笑道:“好一个正邪不分又如何,不愧是墨琴邪尊!”王平心中不得不承认宇文轩说的虽然偏激但是却不无道理。
吟雪看着宇文轩的眼神中异彩连连。其实吟雪内心中也是孤傲的,从小到大她很少的会轻易服人。今天听到宇文轩的话,她真的钦佩之至,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时宇文轩淡淡道:“今天我已破例说了太多的话,小姑娘你可以走了,我不想伤及无辜。”宇文轩心中也是不明白,今天的自己为何对这小姑娘一再忍让,不想伤及她?
吟雪心思通明,感觉到他话中的缓和余地,不由向宇文轩躬身一福露齿笑道:“方才听到先生一番话,让人耳目一新有拨云见日之感。想来先生必是一不拘俗理之人,所以吟雪斗胆想要化解先生与王伯伯之间的恩怨,难道两位之间真的要不死不休吗?”
看着吟雪明媚的笑容宇文轩暗暗摇头,同时却暗自奇怪,小丫头虽然眉宇间也算明艳动人,可毕竟年纪还小,加上肤色略黑,怎么也和娇、媚挂不上边。宇文轩自认阅人无数,可是能给他带来惊艳之感的却少之又少。这个身背大琴,穿着普通的小丫头却让他感到有一种独特的灵动、娇艳。
王平起身拉住吟雪无奈道:“吟雪你大概弄错了,我和宇文轩并非生死相博,这只不过是多年前的一个赌约而已。
宇文轩嘴角微翘,罕见的露出一丝微笑道:“小姑娘年纪不大,难得的急公好义。”
吟雪俏脸微红嗔怪的对王平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都被你们弄糊涂了?”
经过王平的一番解说,吟雪才知道事情起因。九年前王平在洛阳办事时,见到宇文轩要杀一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王平仗义出手相拦。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结果两人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要知道那时宇文轩方才二十出头,正是初入江湖崭露头角之时,虽然琴技还没有大成,但也是少见敌手。宇文轩见赢不了王平,心中纷纷之余和王平立下赌约:十年之内,必要找上王平再比一场,宇文轩扬言到时不会动用刀剑拳脚,就要让王平低头认输。王平当时不以为意便随口答应下来。宇文轩走后,王平询问那秀才缘由,才知道那秀才为了荣华富贵要纳妾休妻,宇文轩怒其喜新厌旧贪图富贵故要杀之。王平听后不禁摇头苦笑,虽不耻于秀才的为人,但为此人与宇文轩结怨实在有些不值。
然而数年后,宇文轩名声鹊起,以手中一把墨琴更是败尽无数江湖高手,以其我行我素的孤傲个性名动江湖,从而博得“墨琴邪尊”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