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空的目光从白忆安的脸上,落到那一方铁铲,再到自己的胸口,两根成剑的手指,还停留在他的胸口,胸前的衣襟上已经被鲜血染红,在阳光下有些刺眼。妙空从小在西山寺上修行,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斗,也没有遇到过强大到不可战胜的对手,或者说,这是妙空人生之中的第一次,与人正面交锋,他败了,败的干脆而彻底!
佛珠仍然在妙空的手里,佛法加持的长棍形态已然消逝,本来就比较暗淡的金色光晕,似乎在刚才的那一场战斗中,又暗淡了几分。
妙空道:佩服!这是对眼前少年的赞叹,在西山寺,妙空经常与师兄们切磋,随着年纪的渐长,修为越来越稳定,渐渐的,西山寺上的那些师兄们已经不是小小年纪的妙空的对手,不管是力量,或者是佛法的修为,都已经赶不上这个聪慧幼小的师弟!
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妙空是愤怒的,愤怒于眼前少年的狂妄与不懂礼数,后来变成了兴奋,兴奋于眼前少年的修为,可以与自己真真正正的打一架,妙空并不喜欢打架,但是他很希望在打斗中学习,检验、积淀自己从小学习的那些东西!金身罗汉、佛法无边并不是妙空最强大的手段,但这毕竟不是生死相搏,总要留有余地,而同样,妙空知道,眼前这少年,也未发全力!
白忆安道:彼此!白忆安从小到大跟着陈老头在天下间游荡,见过很多场战斗,那些战斗,有孩子与孩子之间因玩闹而起的争执,有地痞流氓之间因为纠纷打斗,还有修行者与修行者之间的切磋或者搏杀。见过并不是经历过,白忆安真正经历过的战斗,便是昨晚,那也是白忆安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剑!
妙空是白忆安遇见的第一个正面相搏的对手,这一仗,白忆安受了伤,但是他很痛快,痛快并不是因为赢,而是真的打的很痛快!
妙空道:其实从一开始,我的优势就强过你,长街之上,我从远处奔来,本身携着力量,刚才,我手上有法器,你却只有一方铁铲。说着,妙空又看了一眼还在白忆安肩头的铁铲,铁铲刚刚承受了妙空那无上力量的一棍,铲柄有些微微的变形,继续道:这把铲子不错,若是普通的铁铲,恐怕早已经断了!洛城的铁器都很坚固耐用,不管是盛菜的勺子还是犁田的铁铧,因为洛城有个很了不起的铁匠,很显然,这一方铁铲,也是出自王铁匠的手,所以在刚才的那一场战斗中,铁铲没有因为长棍所携的佛法而断裂,只是微微的变形!
白忆安道:我胜在经历,尽管我没有真正的参加过战斗,但是我见过很多人打架,各种各样的人,当然,他们打架的方法也是各种各样,所以我在打架的时候,能用的方法比你多!
妙空道:这也是一种本事!输就是输了,不管为什么,都是输了,不过这一场我打的很愉快!
白忆安嘴角的笑意更盛,道:我也很愉快!
妙空道:虽然我输了,但是你依然要跟我道歉,你不应该那样说我师父!
白忆安的眉毛又挑起,道:你这小和尚,还挺固执!
妙空道:是皆是,非皆非,不能混淆!我师父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西山寺,若是真的如你所说,那一定也是有原因的。
白忆安道:清早你师父的那一声喊,有可能震伤镇子里的很多普通人!
妙空道:师父在西山寺修行多年,一直慈悲为怀,忽然如此,想必一定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还请施主见谅!
白忆安回头望着身后的洛城,道:不过你师父喊完那一声之后,就消失了!
妙空一愣,然后神情瞬间被焦急取代,道:师父用了无踪?
白忆安明白妙空说的无踪是什么,那应该是一种技能,就如清早他见过的那样,可以瞬息之间消失无踪的技能,所以白忆安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妙空!
妙空顾不得擦去嘴角挂着的血珠,也顾不得自己刚才所受的伤势,转身往镇里走去,不过才走了两步,又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喷出,妙空在原地摇晃了一下,险些栽倒。白忆安轻声咳了咳,平息了一下体内的震荡,快步上前扶住将倒的妙空,道:你已经受了伤,要着急去哪里?
妙空道:还用问,自然是去寻我师傅!
白忆安道:既然你师父是得道高僧,想必修为也很了得。
妙空道:当然,我师父是这天下佛宗有数的高僧,岂是你一个少年能明白的?
白忆安道:既然你师父这么厉害,又用了你说的什么无踪,想必是遇见了很厉害的人物,就你现在的样子,难道找到你师父了,还能帮到什么忙?这是毒舌,白忆安这么多年与陈老头生活在一起,多多少少还是学会了一些刺人的话!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你现在的样子,去了只怕是累赘!
妙空懂,他轻轻甩开了白忆安搀扶,手掌在胸口轻抚几下,迎着阳光,向洛城走去。
白忆安撇撇嘴,喃喃道:还挺矫气!然后快步跟了上去,与妙空并肩,右手扶着妙空,一道而去!
陈老头坐在椅子上,手指依然按着那一方罗盘,罗盘匀速的转动着,那些散布在八卦图上的符文,随着罗盘的转动,发出暗青色的光芒,与罗盘柔和的白光混合在一起,形成另外一种光晕,光晕随着罗盘的转动渐渐浓郁起来,已经快要没过陈老头的手掌。
桌子上除了罗盘,还有酒,一杯斟的满满的竹叶青,陈老头的右手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动,随着陈老头手指敲下,酒在杯子里微微震荡,一圈一圈的水纹从小小的杯子中心向外扩散,遇到杯壁时候消失,这样周而复始。
有规则的水纹忽然乱了一下,就好像本来荡漾的湖水,忽然被从地下震了一下一般,陈老头敲打桌面的手指,在落下之前微微的停顿了一下,只是呼吸之间的一瞬,然后,有个老和尚突兀的出现在那一杯酒之前,和尚的胡须花白,一袭袈裟之上有微微尘土,和尚的双手在胸前合十,手里有一串念珠,泛着淡金色的光晕!
施主速速住手!这是老和尚出现之后的第一句话!
陈老头微微蹙眉,道:多管闲事!说着,手指重重的落在桌上,原本荡漾着波纹的酒杯一震,咔嚓一声,老和尚先前站立的地面上的青石碎裂!老和尚在陈老头手指落下的时候,已经向后退了一步,碎裂的青石就在他眼前,动念而碎石,这是警告!
老和尚轻声诵了一句佛号,左掌前伸,伸向那一方转动着的罗盘,口中道:施主住手,这阵不可动!
陈老头这次是两根手指一起敲打在桌子上,手指落下,老和尚再退,原本伸出的那一只手,在空中变幻,凝了一个法诀,法诀落下,地上的青石碎裂,有一缕清风,自老和尚手掌之中溢出,吹向陈老头!
陈老头敲着桌面的右手,微微抬起,像是坐久了活动筋骨一样,身子稍稍后仰。屋子里的天地灵气瞬间变的紊乱异常,有风平地而起,窗户被吹的噼啪作响!
老和尚闭目低头,上下嘴唇不停的碰撞,一声强过一声的佛家真言从老和尚嘴里念出,每一个字,都蕴含了佛总的无上之力,那些字出口后,仿佛形成了经文般,飘散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原本紊乱的天地灵气,渐渐安静平息。那些字飘散在空中之后,迅速的向中间聚集,字的中间,有个穿青衣的老头和一方转动不停的罗盘。
陈老头敲动桌子的手停了下来,手掌平放在桌上。那些围聚起来的经文瞬间被一股无形之力震散,飘散无踪。老和尚闭着的眼镜豁然睁开,眼中满是惊讶,道:风语者!
陈老头没有说话,平伸的手掌握成拳头。老和尚手中念珠的金光忽然大盛,只是须臾间,便笼罩了老和尚的全身,耀眼的金光之前,与桌子之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成了三道屏障,屏障之上有淡淡的金光仿若闪电般,来回穿梭!
随着陈老头的拳头握紧握实,最前面的那道屏障轻微的震动一下,旋即碎裂,接着是第二道屏障,屏障上的闪电好像被什么吸附了一般,金光闪了一下,就消失无踪。第三道屏障只在老和尚身前,这道屏障上的金色闪电也最密集,先是震动,轻微的震动,震乱了屏障之上的闪电,然后空气中响起了咔嚓声,那是木板或者是冰块碎裂才有的声音。
屏障碎裂,仿佛无形之中有什么东西穿透屏障一般,老和尚身上的金光越来越亮,渐渐的,光芒已经盖过了屋外天上的太阳。陈老头的拳头也是越来越紧,紧到极限之后,便松开!
金光好像晃动了一下,然后不再那么耀眼,老和尚的身影也渐渐显露,随着金光越来越淡,老和尚的形象也越来越清晰,但是现在看上去,老和尚和刚刚出现的时候有了些不一样,本来平静的脸上多了一丝慈悲之意,因这一丝慈悲之意,使老和尚整个人气质上发生了很微小的变化。
陈老头道:空相无相!这洛城,果然不简单!陈老头的右手握住了酒杯的杯角,这是陈老头每次喝酒之前的征兆。老和尚眼中的惊讶,转变为严肃,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眼前的这个老头,才要真正的开始攻击。刚刚陈老头只是释放了一下气势,老和尚手中的法器便有如此强烈的变化,金身加持便被激活,那么,接下来的攻击,该是怎么样的暴风骤雨,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