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寒冰举起酒杯,道:“我敬你!”
少年却道:“你救我一命,该是我敬你才对。”
独孤寒冰冷笑道:“若是我不出手,你难道会被杀了?”
少年淡淡一笑,不语。
独孤寒冰也笑了一声,笑得极其勉强,因为就连他也无法看出这看似有些落魄的少年,武功究竟有多高。还有他背上的剑,独孤寒冰还未见过他的剑,也未见过他的剑法,越是剑法高明的人,越是懒得拔剑,这一点独孤寒冰自己也很清楚,所以他能却定这个少年的剑法也绝不会自己之下,还有他背上那个用白布的包着的东西是什么?他来烟花楼有什么目地?他的目地是不是跟这些乌合之众一样,也是要来跟自己决战的?
这些问题他无法回答。
因为这个少年实在太神秘了。
独孤寒冰试探着道:“朋友也用剑?”
少年笑了笑,道:“我的剑不是用来摆设的。”
独孤寒冰目光闪动,道:“那么阁下的目的是否也和这些人一样?”
少年给他从“朋友”到“阁下”这称呼的变故一愣,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一种像是疑惑又像是嘲笑的表情,不得不承认,他的表情实在丰富极了。只听他道:“我只是来喝杯酒的。”说完,又喝干了酒杯的酒,然后站了起来,拱手道:“有事,告辞!”悦耳的声音,带着一种淡淡的笑意,却绝无半点生气之意。
独孤寒冰忽然发现自己太小人心了,于是忙站起来,拱手道:“抱歉,我不该猜忌你的,可否再喝两杯?”独孤寒冰平时那高傲的表情,在这少年面前竟变得全无。
如果独孤寒冰是远山上的冰山,那么这少年就是春日的阳光。
少年笑了笑,道:“我对你的印象很好,但是我实在有事,他日若能相见,我一定请你喝酒。”
独孤寒冰举起酒杯,道:“一言为定!”
少年淡淡道:“我不习惯敷衍别人。”
独孤寒冰大笑,笑得很高傲,也笑得很愉快,因为他发现这少年不但神秘,说话也很特别,所以他道:“你办事需要多久?”
少年道:“无可奉告。”
独孤寒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少年看着他,仿佛很了解他的心事,的却,他的却很了解这种表面极冷的人。
一个冷若冰霜的人,他的内心往往是孤独的。所以他害怕孤独。像独孤寒冰这种已经站在高处的人,就更别说孤独与寂寞时常缠绕着他了,古代帝王,命中早已经注定他们不能有朋友的,可是奇怪的是,却很多人羡慕着他们,妒忌着他们,想要过他们一样的生活,却没有人愿意跟他们做朋友。
因为人们对他们有一种朋友不该有的畏惧。
这种畏惧是朋友之间没有的。
少年暗叹了一口气,然后道:“但是我答应你,七天之后我还会来这里的。”
独孤寒冰目光闪动,嘴角隐隐约约露出了笑意,然后道:“就这么说定了。”
少年抱拳道:“保重!”说完,再也不肯多停留一刻,就冲下了楼去,他走路永远都是那么有节奏的,不快不慢,他也绝没有回头。
独孤寒冰一直目送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
他坐了下去,又饮起了他的小酒。
楼梯上又响起了一阵“嗒嗒”声,脚步声轻盈而有节奏,与少年的刚好相反,独孤寒冰还是忍不住往楼梯看去,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和自己一样身穿着白衣的少年,他的脸很白,白得发胖,又是一个世家子弟。
只见他拿着剑,走了上来,然后刚才十几个匆匆上来的人,立即站了起来,拱手道:“少爷!”
少年只是应了一声,就往独孤寒冰看去,独孤寒冰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他现在只在喝着他的小酒。
少年走了过来,拱手道:“阁下想必就是武林公认的剑神独孤少侠吧!”
独孤寒冰抬眼,冷冷的看着他,道:“你是?”
少年坐了下来,道:“在下莫干堡少主上官鸿!”
独孤寒冰冷冷道:“哦!”
上官鸿笑道:“不知独孤少侠可否肯惜一杯小酒,施舍在下?”
独孤寒冰冷冷道:“不可以。”
旁边的一个人忽然大笑道:“哈哈想不到武林公认的剑神,不过是个吝啬鬼呐!”
上官鸿喝道:“住嘴!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那个人垂下了头,道:“是!”
上官鸿转过话题,道:“听说今日独孤少侠会来此小饮,于是特地从莫干堡前来拜访,”说道这里时,他忽然一笑,接着道:“说实话,放眼天下,能令我叶剑雄如此隆重”
独孤寒冰冷冷道:“阁下有话直说!”
上官鸿又是一笑,忽然站了起来,道:“在下想见识见识,阁下的剑法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神?”
独孤寒冰一字一字道:“你想死?”
上官鸿道:“鹿死谁手未必可知!”
独孤寒冰左手握起了剑鞘,站了起来,忽然左边靠窗的坐着的道士扑了过来,道:“独孤少侠,可否将此人留给贫道?”
独孤寒冰看了一眼道士,然后就坐了下去。
坐下去就代表他就不会动手,于是道士拱手道:“多谢!”
上官鸿看了一眼道士,顿时脸色惨白如纸,失声道:“邱虹子!”
道士冷笑道:“你还认得贫道,嘿嘿!很好!”说话间,手指一伸,上官鸿顿时间胸膛上的七八处穴道全部被点,那些人个个站起来时,那个道士已经抓起上官鸿的衣襟,飞到了窗外。
他的内家修为的却很深,否则他绝不会带着一个人施展轻功还能够如此迅速的。
那些人已经纷纷下了楼去,企图能追上这个道士。
于是二楼上顿时间只剩下独孤寒冰和那个醉倒的书生。
还有两个躺着永远不能醒来的人。
少年背着一个用白布的包成的长方体东西,与剑交叉,走在河畔前,但见水面清澈,两边杨柳将江面映衬得十分碧绿,江面几乎如一面翡翠,令人陶醉。
少年现在就站在一个堤岸旁,望着江面,仿佛也被这面翡翠所吸引,又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东西?
他在等船。
船夫将船靠了岸,就带着一副非常熟练的笑容,道:“哎,客家,过江吗?”
少年没有回答,他不必回答。
他一向喜欢用行动代替语言。
少年跳下了船,坐了下来,伸手扔出了一锭银子,银子很小,不多,却使船夫笑得如春光般灿烂。
他撑起了船桨,有一搭没一搭的哼起江南小调。
少年坐在船里,听着这小调,忽然目光闪动,却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索性闭上了眼睛。
船夫忽然道:“瞧客家也是个行走江湖的人,客家可知今天藏剑山庄的马三爷死了?”
少年耸然动容,道:“死了?”
船夫点点头,叹了一口气,然后道:“也不知他怎么啦?沿着江岸骑马时就忽然掉了下来,掉在了江面上,这一带的人,谁不知马三爷的骑术?今天怎么会掉在了江面上,真是奇怪得很。”
少年问道:“掉在江里也不至于死吧?”
船夫一边撑着船桨,一边道:“是的,我见他掉在了水里,于是就赶过去将他捞起,他的人还好好的,只是人看起来仿佛无精打采的,他叫上了他上面的师弟们,说要坐船回去,于是他的其中两个师弟便下来陪他,谁知到了江中间,他忽然吐血而死,真是奇怪得很啊!”他摇了摇头,似是在感叹,又像是在做作。
少年沉默着,忽然道:“过了江也可以到藏剑山庄?”
船夫道:“谁说不能?这条江本就是通往藏剑山庄的,只是马三爷是北方人,坐不惯这南船,所以每次来烟花楼时,都会骑马绕过一条大江来的。”
少年闭上了眼睛,不说话了。
就在他闭上眼睛的一刹那,船夫的船桨已经闪电般出手,笨重的船桨在他手上竟变得洒脱自如,有如轻武器一般。
少年没有动,仿佛根本不知道船夫向他出手。
船夫忽然眼中出现了一种极为的轻蔑的神情,因为他全神戒备,等待时机,只为了一击就中少年,可是少年却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可怕。
他的船桨不再那么神速。
可是他却错了,大错特错,他不该还没在击中少年时就轻视少年,因为这可能给他带来极大的损失,甚至是丢了生命。
就在桨头即将打中少年的胸膛处时,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睛,然后他伸出了右手,他只用了拇指和中指,轻轻一弹,船夫就忽然觉得有如一万斤的力量,自船桨向他逼来,他倒退了两步。
船夫赫然失色。
少年仿佛才刚刚察觉的,可是他的出手的动作却和他睁开眼睛的动作几乎是同一时间的,没有人相信,他的出手竟如此之快,更没有人相信,他一弹的力量,竟有如滔天巨浪。
船夫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笑道:“好强的内力!”他笑得很勉强,因为他脸上的肌肉几乎已经僵硬了。
少年却淡淡道:“过奖!”
船夫看着他,眼神透过一种极为奇怪的表情,他忽然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少年道:“我问你你会说?”
船夫微一摇头。
少年微微一笑。
船夫点点头,道:“很好!我很欣赏你,但愿来世你莫要再做我的对头了。”
少年迟疑。
等他意识到了什么,船夫已经倒在了船梢上。
少年耸然失色,他实未想到这个船夫竟然一击不中,就选择了最好的闭嘴的方法。
死自然是最好的方法。
他怕什么秘密被知道?
没有人知道。
少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在他眼里,生命太可贵了,可是有一些人却偏偏选择了轻视生命。
少年忽然脚向船板用力一踏,木板忽然迸了起来,船底下赫然躺着一个人,一个永远不会动的人。
死人。
这具尸体赫然是马三的。
少年神色并没有为之动容,他仿佛早已经知道,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船靠岸的时候,少年就背起了马三,然后他又把船锁在了江岸上。
当有人知道这个船夫的死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处理的。
少年抱着马三,有一步一步很有节奏的向前走去。
他的脚步仍然是那样沉重,仿佛手上的人并没有对他造成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