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是在阿昭过完满月后离开的,筠自他离开后每日除了照看阿昭便是看书学着做女工,虽然与阿碧的手艺差很远,但筠自觉已经进步和不少了,用姚佳的话说就是,缝缝补补足够了,搞针线艺术的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
筠与姚佳一直不曾告诉阿昭他真实的身份,他的大名是曹操取得,唤做郭慕,在家里整日被筠和姚佳阿昭阿昭地唤,久了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名儿叫郭昭。
阿昭有些早慧,还很调皮,筠瞧着他那张包子脸满是坏笑的样儿就想使劲蹂躏他,她有些头疼,若说他聪慧是优秀基因结合,那他那股啥都不怕可这劲儿使坏的基因打哪儿来?筠绝对不会认为是他爹遗传的,直到很久以后她跟诸葛亮提起这事儿,才算是找到缘由。
这日阿昭终于得到了垂涎已久的烤鸽子,这鸽子是他自己逮的,平时总是鬼精灵的紧,给他娘传完信一脸高傲地拍翅膀滚蛋,对他屁颠屁颠送上去的谷物看都不看一眼,更别说让他摸一摸了,久而久之,阿昭就觉得这种不识好歹的鸟儿就该被洗净了烤香了送进肚子里。
阿昭躲在梅园角落里边吃边看从鸽子腿上取下来的信,他虽说认不全上头所有的字,但也看了大概,无非就是“我走的差不多了,回到某个地方了,把草房外头的竹林弄了弄,大概能挡人,闲杂人等都进不来了,你最近怎么样,要不要我再去打扮打扮,拿了花去当农民来找你。”这是阿昭理解的意思,他看的差不多了就用它抹了抹脸上的油,心里还在想竹林子挡人?那他拿把火烧了不就挡不住了?
筠此时还在药房给姚佳配药,姚佳随军出征染了重疾,她当时就极力阻止他不让他去,他说他平时身体好着,而且身体里换了灵魂他会很注意的,不会有问题,但似乎上天似乎很不喜欢人们的自以为是,一定要给他们点厉害看看,姚佳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里得了风寒,因为那时已进入贫瘠之地,粮药匮乏,他还把筠临行时塞给他的防治小病小热的药捐给了军队,筠得到消息后立即托人给他送药过去,但远水救不了近火,等到药品送到时,风寒早已拖成了伤寒。
姚佳看着又咳出来的血许久,吩咐人取来纸笔亲自写了几封密信,唤来心腹之人依次送出,安排好后,他起身裹了披风,屏退左右,一个人走到帐门口坐下,看着帐外风卷着沙土飞了漫天。
曹操收到姚佳的信立即先传令拨三百军士护送姚佳回许都,然后依照信上的计策安排进兵。
筠看着从马车上来下来的人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几乎认不出他了,那个挺爱臭美的意气风发的人不见了,眼前的人鬓发散乱,瘦的脱了形,昏迷不醒,她强忍住哭出声的冲动,擦了擦眼泪吩咐人将姚佳抬进房中,让阿碧立即去药房将银针艾塔取来。
“总算还能撑着见到你。”这是姚佳醒来后第一句话,彼时身上几处穴位还插着银针,筠正在拿燃着的艾塔给他做艾灸,闻言筠手一抖险些灸错了地方。
她放下艾塔替他掖了掖被子强笑道:“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做祸害遗千年?你啊,不说千年,百年应该是没问题的。”
姚佳用手捂住嘴咳了咳,将带了血的掌心晃了晃,“这说明我不是祸害……哎,你离我远些,估摸是得了痨病了,别传染给你,还有,阿昭小,别让他进这屋。”
筠拿帕子将血擦了,终是忍不住趴在他身上哭起来,姚佳抬手轻拍她的背低声道:“傻丫头你不是早知道结局吗?怎么还哭成这个样子,我在这里一挂,应该就能回去21世纪继续祸害人了。”
筠哭着道:“我原想试着改一改这结局,所以阻止你,可是……”
姚佳笑了笑:“是我的错,我该听你的话的。丫头别哭了……把你那司晨拿出来我看看。”
筠起身将腰间玉佩取下递给他,玉佩经过佩戴更加莹润,姚佳婆娑半晌,眼神不知道落在了何处,最后将目光凝回司晨,他想他以将死之躯逆改天命,即便会遭到反噬,也不会有比死更大的代价,更何况,他才去的是黄玥瑛那种偷梁换柱的策略,但是,他看了看背对他不断抽泣的筠,这傻姑娘将来若是一时冲动为了她那位夫君奋不顾身可就麻烦了,于是他拍了配筠的肩膀道:“阿筠,你答应我一件事。”
筠回身覆上他的手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答应你。”
姚佳笑道;“我何时为难过你去做做不到的事?你只要答应我,即使你知道所有的结局,再想去改变它们,你也要忍住。”
筠摇头:“我怕我做不到,就像你……我做不到只做一个看客……”
“必须答应我。”姚佳一反常态地强硬。
筠看着他的神色,只得缓缓点头,只听姚佳又道:“我,瞒着你做了一些逆改的事情,现在不能告诉你,你也可能,永远也不能知道,但,我想,这件事,足以使三国这个时代的大结局换一种形式上演。”
筠惊诧地看着姚佳:“你做了什么?”她不能想象他究竟是试图怎样改变才被天命反噬得连性命都要没有了,她不知道的是姚佳许久以前就筹谋这件事,她也永远不会明白姚佳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这个男人在内心深处藏了一份她永远看不到的秘密。
姚佳看着他守护了六年的姑娘,总是上挑的唇角又微微增大了弧度,他倾尽所能给她她想要的幸福,他也相信那个男人已然有能力护她一世长安,而他自己,将带着一份永远埋藏进心底的感情死去,他不知这份感情从何时而起生根发芽,也没有精力再去细究,他只知道,他的姑娘在心底将他当兄长当不可或缺的亲人,这,便足够了,人,总是得懂得知足常乐……
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军师祭酒,淯城亭侯郭嘉病逝,时年三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