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鲢乐,你跟着你姐姐去吧,搭把手!”鲢伯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媳一眼,把小男孩也打发走了,转眼周围变得安静。
我对这个淹城很好奇,正好趁这个档口多问几句,于是我开口:“鲢伯,你这淹城一年泽,一年城,那么淹掉的一年,住在这里的人怎么办?而且,我刚来的时候,这里光得像秃子似的,怎么一眨眼,那么多花花草草、老虎狮子冒出来?”
鲢伯笑了,指了指远处高耸的巨石山,道:“会动的活物都在城里,不会动的就被水泡着烂掉。”说着,他拿出一个旱烟袋,敲了敲,点上火呼上一口,侃侃而谈:“这里原本是一片平原,千年前,流星坠落留下巨坑,泣河水倒灌成落星泽,奇怪的是,每年天上辰星闪耀,河水会奇迹般的褪去,露出星骸形成的巨石坑,而辰星暗淡之时,水淹石没,成为泽国。”
鲢伯微笑的眼中充满了自豪,捋了捋花白胡须,道:“落星城伟大的先祖辰星王族最早发现这个秘密,于是,在八百年前建成了神奇的落星城,在这里,任何恶势力甚至雪薇与青蒙都无法侵扰我们,万物祥和,族人安居乐业。”
“辰星王族?雪薇?青蒙?”我不由嘀咕了一句。
说起辰星王族,鲢伯面色肃然恭敬,放下烟袋,坐直身体,正声道:“辰星王族是落星城的主人,他们拥有无与伦比的能力,能凝聚散落的星尘,炼成星魄,星魄照耀一切生灵,孕育万物生长。”
我听得糊涂,不犹问:“星魄和淹城的一年泽一年城有关系吗?”
“对,泣河水淹没落星城,在星魄的守护下,整座城会被一层闪亮的鳞片包裹起来,成为一个远离尘世的世外桃源,城内的生灵生活如旧,而当辰星再次闪耀,水落石出,落星城又会原样回到人间,那些花花草草老虎狮子都是落星城里出来的。”
“哇!”我不由惊叹,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奇幻所在啊!
鲢伯不无自豪地说:“所以,落星城是半壁原最特别的存在,世间少有的一方乐土。”
“那你们离开落星城已经十年却是何故?而今又为何重返故地?”我好奇地问。
鲢伯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道:“老朽已近日暮,回不回城,已无意义。”说着他看了身边的鲢惜,道:“可是,他们还得活下去。”
“爹!”旁边的鲢惜已经哭成了泪人,强自安抚怀中幼子,哽咽道:“我们回默沼吧!没有您,我们几个怎能在落星城苟活。”
鲢伯长出一口气,道:“鲢正走了,鲢刚一家只剩这个娃娃,我们这五口老弱妇孺如何在默沼活下去,只有在淹城,你们才有一线生机,你无须担心我,只要你们能活下去,让鲢欢鲢乐鲢吉长大成人,我心愿已了。”
没等我说下去,鲢伯转身对我正色道:“这位姑娘,老朽看你无颜无色、身材臃肿,在聚散一夕城那等场所中,绝不是掌握欢场的角色,必是有别样长处的本事,而且你孤身一人能来到这落星泽,莫不是脑子有病,就是有大胆识大能为,老朽想托姑娘一件事。”
我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这老伯是夸我,还是黑我,这黑红夹杂的表述让我心里像嚼着辣椒拌蜂蜜,甜辣甜辣的。我没色怎么啦?!身材臃肿怎么啦?!能不能好好说话!!!
鲢伯正待发话,忽然轰隆一声,一根粗大的绳子扔在我面前,我吓一跳,而且这绳子还在动,我惊叫:“妈呀,蛇呀!”
“哈哈!笨蛋,居然把章鱼腿当蛇。”鲢欢的笑声从天而降,我一抬头看见蛤蜊带着姐弟俩已然回来。
“爷爷,岛上有一群穿得金光闪闪的士兵正在四处盘查,会不会在搜查咱们啊?”鲢欢的话有点莫名其妙的兴奋,好像被盘查是一件天大好事似的。
鲢伯摆手,道:“不得胡言,你记住爷爷曾交代过你的,入城后,好好照顾你母亲与两个弟弟,无论对谁,都不能提起我的名字。”他脸色微沉,一脸正色,鲢欢好像被震慑,低头吐了吐舌头。
“爷爷,您还是和我们一起进城吧!”鲢乐喏喏的说。
“呵呵。”鲢伯一声苦笑,道:“我当年发誓再不会踏进落星城半步,以后,要靠你和姐姐照顾母亲了。”鲢伯低叹道,鲢乐双眼噙泪,鲢欢居然“哇!”地哭出声来,扑倒鲢伯怀里,紧紧抱住老人。
我前面被老爷子几句话“夸奖”哽得喉咙疼,刚才又被地上那一堆不停蠕动的东西一吓,现在这祖孙三个似生离死别的对白又让我有些心酸,感觉浑身不舒服,于是站起来,仔细看了看地上那根粗大的绳子,原来真是章鱼腿,鲜活鲜活的,好大啊,足足有一米多长,这得多大的章鱼来长得出来,难道是海王类的。
“就这个?怎么没有鱼虾和果子?”我没好气地问。
“章鱼不是鱼吗?!”鲢欢抢白。
“那笨蛋是蛋吗?!”我反问。
“哼,这可是我费老大功夫弄到的,肥肥鸟带我们到了河面,我一下水就遇到这个大家伙,我想逮住它来着,可这只胖鸟太胆小,我好不容易拽着大章鱼出了水,它就是来回飞趟子不下来,没办法我噌噌噌就切了这些腿,跳上它的背回来了。”鲢欢说得挺带劲,刚才悲情状态荡然无存,这画面切换得未免太快了。
“那章鱼呢?”我问。
“在水里发飙吧!”鲢欢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我瞄了一眼蛤蜊,见它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心想:不管了,做点吃的吧。
我在鲢家的小推车上找来了刷子和小刀,用清水刷干净这条巨型章鱼腿,去掉黑绿的杂物,露出暗红色的表皮,并将布满一个个小吸盘的尾端仔细地清理干净。
另一边,我烧热了铁板,将整条章鱼腿放上去,清水一浇,一团热腾腾的水气冒出,用这样的过水方式去掉这东西的腥味,然后分成数截,根部切成了均匀的一片片薄圆片用凉水继着,以便获得弹牙的口感,尾端切段并用刀工划成一朵朵蟹爪兰,中间最嫩的部分被剁成糜子。
随后,我洗干净铁板,小火慢热,一面从身边的小线囊里拿出一个小皮袋子,里面有我最近收集配置的各种调料,包括我最喜欢的酱油果,我拿出一块板油放在铁板上,片片圆圆的章鱼薄片在我的铲刀撩拨下纷纷飞舞。同时,我把刚才鲢伯给我的干饼混着章鱼肉糜子碾碎,搓成一个个小球在铁板上不停的滚动。
“哗~”捣碎的酱油果汁淋在铁板章鱼上,“吱~”声音和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鲢欢和蛤蜊在我身边来来回回的溜达,口水像瀑布倾泄。
“爷爷,这是什么武功?”鲢乐惊奇地看着我,歪头问鲢伯。
“傻孩子,这是厨艺,你这位姐姐的手艺真是出神入化,堪比辰星王族的御厨了。”我偷笑,心想:鲢伯这几句算是纯夸奖吧。
没想到鲢伯又冲着鲢欢说道:“你好好看看,女孩子无才无貌的,但是有一门超强的手艺,就一定能嫁出去!!”
我差点把铲刀扔了,这老伯说话能不能不要这样黑半言红半语的。于是,我无奈地冲他们笑笑道:“吃吧,都饿了吧!”哗啦啦,老少五口带着胖鸟如乌云盖顶全冲过来,鲢欢更是连抓带咬,吃相可观。
我勺过一个章鱼小球,吹得温凉递给鲢惜,道:“我弄得很细碎,也没搁重味,给宝宝尝尝吧。”鲢惜满脸感激,接过小勺子,慢慢地喂着怀里的鲢吉,小鲢吉双手乱摇,笑得甜甜的,这种因为美食而呈现的最天然的笑容,让我心里暖暖的。
忽然,一团五颜六色的破布像炮弹一般打了进来,一个瘦长的身影重重的摔在地上。
“猪只(主子),你肿么(怎么)啦!”蛤蜊忽然开口了,拍着翅膀冲过去。
“啊!!”我和鲢欢一起惊叫,只不过鲢欢是因为蛤蜊说人话了,而我是因为摔在地上的人,身上穿着金烈的五彩乞丐袍,却长了一个猪头。
忽然,那猪头不停地摇晃起来,片刻间,又变成了金烈那张血肿淤青的帅脸,他看了看面前的人,又看了看我,什么都没说,一手端起那只白玉大碗,一手抓起铁板上香气四溢的章鱼烧,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你干嘛吃我们的东西!这是我弄来的。”鲢欢不满地嚷嚷道。
“巨刺(赤)脏(章)鱼的大仓(长)腿!是你干的?”金烈看了鲢欢一眼,喝了一口酒,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我30秒,嘴里却似在对蛤蜊说话:“杂(加)强结界,把这几古(个)人都愣(扔)出去。”
“你怎么能不管他们死活。”
“他们四(死)四(是)一定的,偶们能不能活到天亮,切(却)不一定。”金烈冷冷地看着我,道:“别以为欧(我)不会杀你,说不定你一死,青刃之气就会回复,哼哼!”他冷笑了几声,他的眼里忽然涌起了一团凶光。
“猪只(主子),外面发生什么四(事)情了?”蛤蜊问道。
“四(是)地魔阵!”金烈的语气冰冷得骇人。
“四了四了四了。”蛤蜊大叫着拍着翅膀绕着大黑瑰乱转,嘴里叽里呱啦地念着什么东西,好像在布阵。
鲢伯此时专注地看着金烈,忽然,他一皱眉,一双眸子变得精光四射,道:“阁下是哪位侠士,与青蒙的赤牙有渊源吗?”
金烈一愣,脸上微变,隔了一会儿,长长的手指夹起一片薄章鱼圆片,放在口中嚼着,随口咕了一句:“算有吧。”
一听此言,我跳了起来:“没有蒜!这种新鲜的章鱼腿只有纯酱汁才会凸显其咸腥的美妙口感,加了蒜香只会破坏它的原味,你这个猪头会不会吃啊!只知道嚼蒜!!”